如此高高兴兴终日置办年货,偶尔胭脂榭有人过来帮忙。到了除夕夜,更是大家齐聚一堂。落竹问起新选出来那位落缘公子哪里去了,无欺顿足,故作悲痛道:&ldo;大过年的,跟人私奔了!&rdo;后来问过落虞方知,原来那位跟着相好的回老家去了。
要不说人和人的感情可真是奇怪,有人日日相对也未必动心,有人只看一眼,就是天雷动地火。
大年初一,别人家都放鞭炮,唯独这院子里冷冷清清。大家昨夜闹得晚了,今儿个早晨醒不来,厨娘过来拜年,还以为大家都出门了。阿碧头一个醒过来,惺忪睡眼去洗脸,还把厨娘吓一跳。到中午时分,一个个就都醒来了。落虞家的小公子不知道又为什么发脾气,见落虞做小伏低的样子,也知道多半是他昨晚惹得祸。落梅昨儿个夜里早早离席,今天早晨却最后一个起,对襟的扣子扣错了仍旧浑然不知。众人心知肚明,拿眼神促狭地斜他,他安之若素,吃一口汤团,糯糯的皮甜甜的馅,直甜到心里去。
这般热热闹闹过完正月,落缘公子也跟人回来了。无欺问过落竹的意思,还是带人来介绍了一下。在底下那些小倌眼里,四大公子里头,最令他们佩服的其实就是落竹公子。故而落竹一死,大家伙都悲怆万分。落缘如今虽也贵为四大公子之一,可在落竹面前,却仍旧垂着漂亮的眉眼,嘴唇颤抖。落竹其实没什么好跟他说的,这孩子举止有度,比之当年的落竹不遑多让。落竹告诉他的一些道理,他似懂非懂,落竹也不强求。
落竹是吃了多少苦才懂得这些道理,他不懂,并不奇怪。
过了二月二,落竹就开始着手准备起虽剑开去逐云城的事宜。可本来满心期盼的师哥这次却有点提不起兴致,问起来,也言辞闪烁。落竹如今几乎隔绝世事,同阿碧说过自己的疑惑后,也就不再想了。剑开不想让他去,自然有他的理由,他不愿闹腾得好像自己偏要去似的。
直到那日,阿碧急匆匆从街上赶回来,上气不接下气,说:
&ldo;要打仗了。&rdo;
胤朝边关并不太平,瓦剌几乎隔上个几年就要作乱一次。本朝少枫帝南璟在位时铁血政策,瓦剌一来忙着内战,二来也实在不敢招惹那位,故而几次小打小闹,都压了下来。继位的祈佑帝南玖虽不及他父亲,但知人善用,提拔的吴家父子皆为良将,且扶植瓦剌内部今巴尔部,所有颇为安宁了十余年。只是此种方法,稍不留意就是养虎为患,今巴尔部火尔赤王子坐大后,也动了染指中原的野心,当时边关守将正是名将吴时。二人争斗一生,最后于响马山一役,火尔赤大败,瓦剌元气大伤。而吴时战死,他死后,慧王亦不知所终。
那之后,南枫继位,与瓦剌互通互市,且允许边关瓦剌族人与汉人通婚。一系列怀柔政策下来,瓦剌果然又消停了二十年。到他的儿子、怀王的哥哥继位,瓦剌内乱,原巴图部小王子赶走今巴尔部可汗,成为新的草原王。新的草原王卧薪尝胆,那之后发动了几次战争,却都未能占了多大便宜。但胤朝终究是夕阳西下,当年的辉煌不再,如今不过能保证不被占太大的便宜而已。
怀王就是在这几次战争中得到了锻炼,并且渐渐崭露头角,赢得威望。两年前的一战,更是大胜,甚至重伤瓦剌可汗。本来每年冬季,都是双方默认的休战期,谁成想人算不如天算。瓦剌可汗重伤之后一直未愈,在某个早晨,被自己的宠妃伙同小儿子,一碗毒药毒死在床上。瓦剌换了主人,新可汗以惊人的政治天赋平息了所有反对他的声音,并且在还未开春的时候,就带领着瓦剌将士,把手中的马刀指向了对面富饶的土地。
胤朝虽然两年未有战事,但过去几场大战近在眼前,且当年的常胜将军怀王正当壮年,谁也不会惧怕瓦剌的挑战。战事当前,斗得正凶的魏明德与怀王也放下彼此的斗争,全力准备迎战。朝臣们一致认为,此战由怀王领兵再合适不过,怀王也并未推辞。季一长连着被怀王暗卫挡了三四次,也放弃了劝他辞战的想法。于他而言,怀王虽然的确是此次大战最合适的将领,但将在外,就等于将朝政都交给了魏明德。且不说魏明德会不会暗地给他使绊子拖后腿,光是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取得的一点成绩,只怕都要交待。
他都想得通的道理,怀王不可能想不通,但怀王还是同意了,并且是无条件同意。季一长百思不得其解,午夜梦回,灵犀一动,忽然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