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雄飞慢慢放下了手,心里隐隐透出凉意‐‐原来金鹤亭并非信口胡言。
在医院内耽搁到了中午时分,顾雄飞办清出院手续,赶乘下午一点钟的火车前往北平。阿南再次坐上了汽车,心里还是很快乐,同时暗暗祈祷,希望叶雪山乖乖的呆下去,千万不要在上车之前生出枝节。
如他所愿,叶雪山半睁着眼睛坐在顾雄飞和阿南之间,百无聊赖的一直在摆弄自己的双手。手指头拗过来又坳过去,他成了个自得其乐的小孩子。顾雄飞怕他伤了右腕,不厌其烦的分开他的双手。如此反复几次之后,叶雪山不玩了,直着眼睛继续发呆。顾雄飞放下了心,随即又想起了阿南。其实他并不看好这个小人精似的崽子,但是阿南自己不说离开,他也不好驱逐。阿南对待叶雪山是有恩情的,等到将来阿南真的走了,顾雄飞想,自己定要好好酬谢对方。
顾雄飞照例还是订了包厢的车票。阿南生平还没进过高级车厢,这时就又开了眼界,连叶雪山都顾不上了,自己出去到处乱跑。叶雪山独自坐在床边,扭头去看窗外缓缓经过的景物,顾雄飞站在床前,低头去看一动不动的他。随行副官送来了开水和茶杯,顾雄飞忽然勤快起来,打算亲自给叶雪山倒杯热茶‐‐往后日子长久着呢,他得学着照顾叶雪山。
拎起暖壶拔下塞子,他把刚刚沸过的开水倒了个泼泼洒洒。腾起的滚烫蒸汽扑了他一脸,然后他发现副官居然没有送来茶叶。没有茶叶,哪有茶水?
副官不是一次两次的犯错误了,他弯腰把暖壶往地上一顿,转身就要把副官叫过来痛斥一顿。对着门口迈出一步,他用眼角余光瞥到叶雪山走到窗前,正伸手从小桌上端起茶杯。
他觉得这很正常,于是继续迈出了第二步。这时叶雪山已经后退着坐回床边了,左手抖抖索索的把茶杯送向嘴边。
顾雄飞还是没有觉出异常,不过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就在此时,叶雪山贴在茶杯上的手指终于被烫到了痛极的地步。不由自主的把手一松,满杯开水当场泼洒下去,正好浇上了他的裤裆。
天暖衣单,叶雪山登时惨叫一声跳了起来。顾雄飞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要去抱他。可叶雪山是疼疯了的人,哪里能被轻易抱住?张大嘴巴哭泣起来,他也不会说,也不会道,单是出于本能的乱冲乱撞。阿南在外面听到声音,连忙撒腿跑进包厢,结果就见顾雄飞已经把叶雪山摁在了地上,正在连撕带扯的扒裤子。
阿南一惊,正是摸不清头脑;好在顾雄飞随即就向他下了命令:&ldo;过来帮忙!他烫坏了!&rdo;
一场忙乱过后,叶雪山被顾雄飞抱到了小床上。
顾雄飞坐在床头,怀里搂着叶雪山的上半身。叶雪山的长袍长裤,包括鞋袜,全被剥下去了,浑身只剩下一件薄绸小褂。两条白皙的长腿伸出去,旁的地方不论,腿根那里先是一片鲜明的红。他腿长,伸直了能一直蹬到床尾,于是阿南就没有地方坐,只能弯腰站在一旁,双手捧着一条水淋淋的湿毛巾,很小心的为他冷敷伤处。
叶雪山疼死了,可是哭过一阵之后,也就没了力气再哭。把个汗津津毛茸茸的脑袋窝到顾雄飞胸前,他微微张开了嘴,一口一口的吸气。右手腕处的纱布渗出了鲜红颜色,他忽然呻吟着一挺身,把脑袋拼命的往顾雄飞怀里拱。
顾雄飞第一次用心的伺候了人,结果落得如此局面。眼看对方腿根那里已经起了小小的水泡,他闭上眼睛叹了一声,真想把叶雪山活吞了。
吞进肚里,就安全了,也安心了。
阿南有办法,他给叶雪山打了一针吗啡。吗啡还是从医院里买出来的,当然是凭着顾雄飞的面子与钱。家里的一切都没安顿,不过现在顾不上家里了,先去北平占住位置再说。
一针吗啡扎完,叶雪山果然渐渐安静下来,然而依旧窝在顾雄飞的胸前,偶尔轻轻的呻吟一声。阿南斜出一眼,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因为看到顾雄飞在摸叶雪山的头发,还摸了叶雪山的脸蛋。
本该挨骂的副官逃过一劫,因为临时找到了烫伤药膏送过来,算是将功补过。叶雪山枕着顾雄飞的大腿,光着屁股躺了一路。
吗啡与药膏加起来,让叶雪山慢慢镇定下来。阿南打开车窗,迎风晾干了裤子。及至火车到站之前,叶雪山穿戴整齐站起身,也能拖着两条腿慢慢的走了。阿南很心疼的跟在一旁,心想这可不算疯子的错,疯子被热水烫了,还不能叫几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