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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ot;嘎子兄弟!&ot;一个大嫂说，&ot;你二十大几啦，再回来，可得给我们带回来一个!要再是这么一个人，我们可不能让你进村儿!&ot;

人们笑着，问着，郭祥笑着，应答着有时同一类问话，甚至要回答好几遍在杨雪那里，也围着一群人，大都是些老婆、媳妇和姑娘，喊喊喳喳更没个完

这时候，本村最老的老人郭老驹，也扶着拐杖挤了过来，满头白发，胡子白得像银条似的他早就100岁开外了，可是每年老对人说是98岁他也挤到郭祥的身边来了

&ot;老爷爷!&ot;郭祥连忙亲热地招呼他，&ot;您身子骨儿硬朗呀?&ot;

&ot;就是牙口儿不大好使了!&ot;他指指自己的嘴

&ot;您多大岁数儿啦，老爷爷?&ot;

&ot;98啦!&ot;

人群里马土扬起一阵轻微的笑声他慢悠悠地转过头，瞅了大伙一眼，又往前迈了迈，抚着郭祥的肩头，缓缓地说:

&ot;小孙孙!别忘了咱这个家!我这个孙子媳妇儿，&ot;他指指郭祥的母亲，&ot;一个人在家过日子，不容易!……&ot;

郭祥的母亲眼里噙着泪花

&ot;老爷爷!快让人上车吧!&ot;人们纷纷地催促着说

&ot;我嘱咐他几句!等他下次回来，我怕就见不上了&ot;他神态庄重，一字一板地说，&ot;小孙孙!咱们郭家，我记事儿，就没吃过饱饭这几年，才扒上了碗边儿，吃上了舒心饭这不容易!你在外头当兵，要好好看着，别叫洋鬼子、国民党再回来!他们再回来，只有等死，我是再也跑不动了……&ot;

&ot;你放心吧!老爷爷!&ot;郭祥热血沸腾，在人群里高声说道

&ot;老爷爷!快让人上车吧!&ot;人们又催促着

&ot;好，你上车吧!&ot;老人叹息了一声&ot;多好的孩子!要是他爹活着，能看见他，该有多好!&ot;说过，一滴老泪洒在车道沟旁的灰土里

&ot;别提他了!&ot;郭祥的母亲用衣袖拭拭眼泪说，&ot;要不是他用鞋底子死打，孩子怎么会那么小就跑出去!&ot;

人们都心里难受，也埋怨老人多话

小契看见这种情形，马上分开众人，摆手让郭祥、杨雪上车又走到郭母的跟前说:

&ot;嫂子，眼里别老出汗啦!叫我说，这两鞋底子打得好;一鞋底子打出了个功臣，再一鞋底子又打出了个连长要是俺爹活着，我还想叫他打两鞋底子哩!&ot;

人们笑起来郭祥的母亲也拭去眼泪，空气变得舒缓了些

郭祥、杨雪上了车老亨把鞭梢一扬，马车刚开始走动，郭祥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

&ot;嫂子，别哭啦孩子出去个三头二十年不回来，那算了什么!这是为人民服务，是光荣的!&ot;

郭祥一看，是地主谢清斋原来刚才他背着个粪筐子，站在对面门台上看热闹，不知什么时候，也挤到人群里来了

&ot;唷!&ot;郭祥喊了一声，把骡子止住

&ot;你说什么?&ot;郭祥瞅着他问

&ot;哦，哦，侄子!我刚才听说你走，也赶来送送!&ot;谢清斋满脸是笑，点头哈腰地说

&ot;我问你，刚才你说什么?&ot;

&ot;我，我，&ot;他咂咂嘴，&ot;我说你荣任了连长，又是人民功臣，真是太光荣啦!&ot;

&ot;光荣不光荣，只要打倒那些吃肉不吐骨头的家伙就行!&ot;郭祥冷笑着说

&ot;那，那个自然!&ot;谢清斋流露出得意的神态，&ot;你走得这么急，敢是世道有点不平妥吧?&ot;

&ot;不平妥不是也很好吗?你这个粪叉子，就可以变成文明棍儿了&ot;郭祥又冷笑了一声，指着他对众人说，&ot;你们大伙瞧瞧，凭他这个样儿还想变天!&ot;

大伙瞅着他那尖嘴猴腮，小胳膊细腿的神气，瞅着他那穿着破缎子背心背着粪筐的架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ot;别逗笑啦，侄子，&ot;谢清斋隐藏起内心的激怒，&ot;咱们都是一个立场我就是担心美国的飞机大炮，怕咱们抵挡不住!&ot;

&ot;那你等着瞧吧!&ot;郭祥响亮地说

&ot;好，我等着下次回来，我请你喝胜利酒!&ot;

&ot;那太好了!&ot;郭祥指着他说，&ot;如果我碰到你们家的团长，我会把他送到俘虏营里，叫他来凤凰堡陪我们喝!到那时候，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ot;

人们笑起来

郭样从老亨手里抢过鞭子，啪地摔了一个响脆，车开动了

秋风飒飒，铜铃爽爽现在，这辆花轴辘马车，已经载着我们的年轻人，离开了凤凰堡奔向西南

按常情说，一别多年的故乡，一别多年的父母，匆匆一面，又即刻离去，该会有多么的惆怅和眷恋!可是我们的年轻人哪，在他们的远方，还住聚着另一个家庭，另一个世界这个家庭，就是他们的战斗大家庭，在这个家庭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阶级友爱;这个世界，就是他们为革命理想献身的世界，而且，惟有这种一往无前的献身精神，才是他们的道德规范他们就是在这个家庭，这个世界里长大的尽管这个家庭经常与困难结伴，与呼啸的风沙和漫天的火光为邻，但他们离开了这个伟大的战斗集体就不能够生活也许在战斗的间隙里，他们想过自己的故乡，自己的父母，也想过有一天能够回到他们的身边，吃几个煮鸡蛋或是煎小鱼吧;可是当他们真的回到家里，呆上天也足够了，再要延长，就从心里烦了，腻了，仿佛是住在旅店里的生客这时候，他们发现，自己更其渴念的倒是那个战斗的家，倒是自己的首长和同生共死的伙伴离开了他们，离开了斗争，就不能生活下去何况今天，当远方又起了一场浩大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