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宵,登宵。不如我亲手杀了你,给你守一辈子墓,别人再也抢不走‐‐可万一真有转世轮回怎麽办?我再听不到你说话……那时我会疯的,李登宵,我舍不得,怎麽办?」他说:「你永远不会喜欢我。既然如此,登宵,你乾脆死了吧。你死了,我给你守一辈子墓,别人再也抢不走。可是‐‐还是不行,李登宵,我还是会怕,万一真有转世轮回,你又跟了别人该怎麽办?我再听不到你说话……那时我会疯的,李登宵,我舍不得,怎麽办?」李连城哭著再次吻上李登宵的唇,微微用力,不停变换著角度,眼泪滴在李登宵的脸上,一滴滴,一行行。
他轻声说道:「怎麽办……李登宵……李登宵!」李连城说著、哭著,将手按在李登宵的後脑,让两人更紧密地贴合著,大力地拥吻下去。
李连城小声说道:「再一次……再一次就够了。」他用力吻著,一次比一次绝望,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
李连城绝望地小声说道:「再一次……再一次就够了。」终究,他如心将死般地低声哭喊:「李登宵!怎麽办……李登宵!呜……三哥!」哭声丝丝缕缕,良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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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寝殿内。
「报‐‐!皇上,青州侯李凌云率军南下,说是……说是造反了!」李连城闻言,将手中案牍一放,厉声喝道:「他造反?他造什麽反!」来人在李连城这一喝下,几乎站不稳身子:「好像是……好像是要为、为三王爷报仇雪恨,讨昏君诛逆臣……」李连城盛怒下不怒反笑,「开玩笑,此时时辰未到,三王爷活得好好的,他这名号打得也……」话音未落,门外又匆匆忙忙冲进来一个人,乃是右丞相唐演。
只见他面色灰白,跪倒在地:「皇上,不好了,天牢那边来人说,三王爷……三王爷他……他畏罪自尽了。」李连城面色一凝,僵硬著说:「你……说什麽?」唐演也是一脸惶恐,「他们……他们说,三王爷自杀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碎瓷片割脉,流了一地的血,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已经冷了。牢里面的人知道他是死囚,从来没听说过死囚提前寻死的,对他也没太在意,一时大意才……」李连城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说谎!」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踱著步,脸上满是孩子一般不知所措的表情。
「怎麽可能?」李连城喊著,「我昨天还看过他,他还好好的……伤口也都上了药了,怎麽今天就……」唐演说:「皇上,请……节哀。」
李连城厉声吼道:「你闭嘴!」他几近疯狂地说:「谁说他死了的,谁传来的这个消息,这是欺君之罪!我要杀了他们……」唐演忍不住插了一句:「皇上,这事料想他们也不会瞎说……」「不可能!管事的是谁?!」
「皇上!」唐演有些著急地大声劝道:「三王爷本来就是定了要今天问斩的,早死几个时辰罢了,何况又是自杀……何必牵连那些无辜的……」李连城听了唐演的话,身形微微一顿,然後几不可闻地笑了起来。
他一手摸著自己的额头,双肩微微颤抖起来,发出那种又像哭又像笑的声音:「也对、也对,本来就是今天要死的。哈哈哈哈……李登宵,连反悔的机会都不肯给我,真像是你啊。」李连城说到这里,笑声赫然而止‐‐
如是你真的死了,李凌云又是怎麽知道的,他分明是部署已久……不,就算是部署已久,又如何能比我更早得知你的死讯!
李连城转过身去,朝寝宫外快步走去,脸上都是那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李登宵!
唐演看著李连城的背影,越走越快,走到最後几乎是跑了起来,心中也是一片焦虑,连忙跟了过去。心中转过一个念头‐‐若是三王爷真的不在了,皇上大概也活不成了吧……天牢内,灯影幢幢。
李连城半跪在地上,手抚过眼前那具冰冷的尸体。
御医在旁边躬下身子解释道:「皇上,微臣已经仔细校对过三王爷身上每一道疤了,错不了。」李连城没有说话,他碰触著那身体冰冷而熟悉的眉眼,看著那道肩上狰狞的,腐烂的伤疤。
唐演在旁边小心地陪著话,「皇上,您看……要不还是让三王爷早日入土为安了吧。」李连城放开流连於那身体、脸上的手,冷冷地说:「这不是李登宵。」周围的人都是一愣,那御医似乎有些受不了一样,有些硬著性子顶了一句:「皇上,微臣行了四十多年的医,以前三王爷有个皮外损伤也都是微臣所看,微臣可以保证,这就是三王爷。」李连城笑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众人才惊讶的发现那疯狂已经从李连城眼里淡了出去。
李连城笑著,风流蕴藉,眉目温柔:「我都说了不是他了。」唐演心里以为李连城怕是极怒之下,有些恍惚了,劝道:「皇上,冷静些。微臣也觉得这就是三王爷……」李连城笑得一脸开心,他说:「这不是。」
他说到这里,把手一路指下去。
「李登宵的眉毛浓淡得当,李登宵的眼睛要更大一些,鼻子也要更高一点,脸还要略瘦一点……」唐演听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地说:「皇上怕是记错了,人死後,肤色、五官有些移位也不出奇……」李连城笑著说:「怎麽记不准了?」他指著那身子,「李登宵若是站著,他的眉宇正好到我的眼睛,这个人虽是差不多,身高却还有偏差……这个人腰粗到不行,怕是一双手都抱不过来,还有他的脚,尺寸也不对……」说到这里,李连城微微一顿,伸手附上那人的头顶,「李登宵脑後有两个旋儿,这个只有一个,李登宵的旋儿是左旋,这个是右旋。」李连城转过身来,见众人都是一脸惊愕,笑得越发畅快。
「还要说吗?」李连城撬开那人的嘴,手指在两排牙齿上滑过,「李登宵下颚左边第五颗是犬齿,右边第三颗是尖牙,上颚左右第二颗都是磨牙……都不对,这个人都不吻合。」李连城说著,微微垂了眼,将手指抹乾净了。心想,若是仔细追究了,双目之间的瞳距、肌肉的纹理分布,甚至是性器的尺寸色泽,无论哪一条都能让自己清楚地分辨出真假。
唐演半天才说出一句:「皇上……真是……」
李连城低笑起来,眼中却渐渐地没有喜色:「可惜,随便换一个其他的人,我都是认不来的。」‐‐只有李登宵。
驿道上。
一辆轻快的马车在道上疾驰,车前一人白衣胜雪,正是李凌云。他亲自驾著车,不时挥动马鞭,竟是得心应手,十数天光景,青州便遥遥在望。
「登宵,怎麽不说话?」李凌云朝车里面喊著。
车里人应著,掀开轿帘,露出宝蓝色的衣角,那一身血染的红衣早就换给别人。
「二哥,你说,他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顶多拖上一天,他就知道了。」风迎面吹来,李凌云一头长发被吹得乱飞,他坐在车前,单手拽紧缰绳。
李登宵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说法,疑惑著说:「怎麽会,你带的人手艺很好,做的一模一样,他定是以为我死了,现在正开心著呢。」李凌云温和地笑著:「是吗……若是我,一眼就知道那人不是你了。」李登宵哑然失笑:「二哥,你又在唬我。」
李凌云笑著说:「是吗?外表再像又如何?对在意你的人来说,辨别的方法,不下百种。」第九章
青州演武场。观武台上。
李登宵看著场上十万军队,皆衣甲威严,铁戟生寒,军容肃穆,情不自禁地讶异道:「二哥,你到底是如何募集到的人马?」李凌云微微一笑:「青州地广人稀,近些年才渐渐好转,每户有三个壮丁,我徵一个,发以军饷,由乡至县是为一组,传授以攻防、布阵、行军等等常识,派遣能人至每组督促,若有战事则合组为队,合队为军;若无战事则保卫邻里,以防不法。」李凌云说著,轻轻叹一口气,「我当时想出这个法子,一是当时被骗怕了,再有变故也想有些准备,二就是怕你受了委屈……」李凌云说到这里,看著大军军容整齐,将手中利剑朝天一指,十万大军便同一时间单膝著地,唯有万千铁戟仍直指长空,齐声大喊道:「王爷!」竟是让周围风沙止步,天地变色。
李凌云微微颔首,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传开,「众人听著,今日出兵,贵在速战速决!讨昏君,伐逆臣!我李凌云誓与诸位同进同退、同生共死!」那演武场上十万军士听了同生共死这四个字,心中皆是热血沸腾,大声应道:「讨昏君!伐逆臣!讨昏君!伐逆臣!」李登宵隐在李凌云身後,似乎有些感动,又有些神往,最後化成了低低的笑,「怎麽,这次没把我的死讯打出来了‐‐要他们为三王爷报仇啊。」李凌云微蹙了眉毛:「你明明知道,还打趣我。」李登宵笑著,摇晃著脑袋,一副绝无此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