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出身低微的女人批评指责她这位贵夫人,这才是最令人无法容忍的事。
这时,金日正在向额娘和岳母大人报告他处理「问题」的过程与结果,满儿直点头,袁夫人频频皱眉,冷不防一只火烧尾巴的老母牛狂奔入后厅里来,跳过打招呼、寒暄和理论,直接进入结论——谩骂。
「你这个女人,竟敢……」
这一阵破口大骂可真像狂牛过境般惊天动地,雷鸣轰隆轰隆乱响,狂风又暴雨,金日认真考虑要不要去拿把油纸伞来抵御口水攻击,满儿听得哈哈大笑,袁夫人只有打开嘴巴的时间,全然没有出声的机会,其它人也只有呆若木鸡的份。
哪里来的市井泼妇?
好半天后,满儿终于觉得重复过多的骂词听来实在无趣得很,这才懒懒散散的说了一句。
「小日儿,『请』汪夫人闭嘴听我说话。」
「是,额娘。」
金日笑吟吟的遥遥一指,在其它人尚未意会到满儿的话意之前,厅中便突然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汪夫人又骂了好几句才发现不对。
她的声音呢?
她惊恐的狂吼,但没有人听得见她在说什么,满儿笑咪咪的摆手请她坐下,她却只顾捂着喉咙拚命想挤出声音来,猛一眼看上去好像她想掐死自己。
「好吧,你不想坐就不用坐,不过话可不能不听。」满儿轻快地说,视线先在汪夫人后头的汪映蓝身上溜一圈,再回到汪夫人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别担心,等你听我说完话,自然会把声音还给你。」
汪夫人愤怒的指着满儿狂「骂」,嘴巴开开阖阖,却没有半点声音出来,十分滑稽。
满儿不在意的微笑。「我要告诉你,无论你出身如何,眼下你也只不过是个罪臣之妻,你要是真明礼识大体,就该懂得谦逊自制,这儿不是你汪家,由不得你在这表现你的狂妄傲慢,倘若你再不知反省,不如请皇上下个旨意让你们一家五口在黑龙江团聚过活,这你就该满意了吧?」
汪夫人神情大变,说了一句话,满儿听不见,于是向金日使了个眼色,金日又遥遥点出一指。
一得回声音,汪夫人冲口而出,「你凭什么?」
满儿笑笑,「啊啊,说得是,我凭什么?想请皇上下旨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办到的事,不过呢……」两眼朝身边的人瞄去。「信不信由你,对我家老爷子而言,大事不敢说,但这种小事,他只要跟皇上提一下便行,因为……」
目光又移向金日。「他们父子俩都不是你所以为的闲散宗室喔!」
汪夫人面颊扭曲了一下。「我不信!」
「我就这么想。」满儿叹气摇摇头。「好吧,就算他们父子俩真的只是一对无权无势的闲散宗室,除了虚名之外,也没什么好夸耀的,然而对你们这些罪臣妻女而言,这也就够了……」
「其实我们真不爱那种拘泥的俗礼,无聊透了,大家平等相待不很好吗?」她平静地说。「但倘若你坚持要论究身分的话,那么,宗室当面,竟敢不下跪拜见,出言更不逊,藐视皇室之罪,你担当得起吗?」
汪夫人幡然色变,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我……我……」我了半天我不出下文来,额上冷汗跟破底的水盆一样哗啦啦的淌。
「至于你……」深思的眼神又落到汪夫人身后的汪映蓝那儿,满儿与汪映蓝四目相对片刻。「汪姑娘,听说你认为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你,那么我可否请教,你认为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
汪映蓝有点意外的怔了一下,随即困扰的皱起黛眉来,显见她从未思索过这个问题,她沉默了好半晌。
「我不知道。」
满儿笑了。「那么,你只是尚未碰上那个人而已。当你碰上那个人之后,你才会知道,不管那人是圆或扁,是白痴或天人,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悄然地,她横过柔荑去缠住允禄的手。
「他揪住了你的心,死也不放,于是,你再也不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更不在乎他是否配得上你,你心坎儿上无时不刻挂着他,你的生命也只为他燃烧,就算为他死了也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