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潜学什么都很快,熬粥、煎蛋、炒点简单的家常菜都已经难不倒他。
他还烧过菜给他妈妈吃,没想到招来一顿骂。
君子远庖厨,出这么多钱让你上最好的学校,将来整个公司都要交给你的,每天浪费时间画画就算了,好的不学,还学起烧饭做菜来了?
陆家伯母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不久,听说陆潜要转学到上海,全家人的重心今后都要转移到那边去了。
舒眉跟着妈妈来送送他们。
陆伯伯照例抓一把糖给她,让陆潜带她出去玩,那天没有画画课。
她把糖分一颗给陆潜,两人沉默地沿着院子里的花坛边边走了一圈又一圈,消磨掉嘴里含着的最后一点甜。
天空开始落雨,他带着她跑回来,却在窗户下不期然撞见拥吻在一起的男女。
男的是陆凯风,女的是她妈妈徐庆珠。
这个吻激烈而短暂,事后舒眉偶尔想起,总是疑心是否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见证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是她妈妈推开了陆潜的爸爸,带着哭腔说:“我们不能这样!”
又悔,又痛。
舒眉想要跳起来大喊妈妈的时候,被陆潜捂住了嘴。
他的手是冰凉的,身体微微发抖,按着她的脑袋,跟他一起藏在窗户下面。
父母们没有发现他们,一直絮絮说着自己的事。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林家的酒厂和牧场她们孤儿寡母撑不下去了,希望能卖个好一点的价钱出手。
陆凯风答应买下来,而且价格相当优厚。
自从确诊胃癌之后,他就没怎么管过生意上的事,全都由妻子曲芝华做主,这个决策虽然例外,但夫妇俩也达成了一致。
很快,陆家举家迁往上海。
五年后,陆凯风癌症复发病逝。
舒眉再也没见过他。她相信母亲也一样,因为从那之后,妈妈都没有离开过家乡,陆家人也再没回来过。
不再有人跟她给糖,她也差不多完全忘记了那种可以消磨一整天的甜味。
记住的只有那个少年冰凉的手和簌簌发抖时落下的泪。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
但大概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也下了决心,要把自己家的酒厂给夺回来。
…
徐庆珠敲门进入房间,林舒眉正望着窗外出神,不知已经这样坐了多久。
她把手里端的冰糖炖雪梨放在桌上,轻声道:“我看你中午饭都没怎么好好吃,心不在焉的,问了陆潜,才知道早上又跟你爸闹不愉快了。我看你最近肝火旺得很,快,把这碗汤喝了,去去火。”
舒眉低头看了看那只白瓷汤碗,微黄透亮的汤汁上飘着几粒枸杞,满是冰糖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