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狩猎,其实充满杀机,三皇子跨于马上,笑得阴狠:
“别说三哥不带你玩,给你和你的婢女一炷香的时间,你们现在开始跑,若被抓住了,就休怪三哥拿你们当猎物对待了。”
左秋漪心跳如雷,这分明就是残忍的“杀人游戏”!
满堂哄笑间,况云涨红了脸,握紧拳头,却是伸手去推左秋漪:“跟她没关系,你放她走!”
三皇子轻蔑一笑,一挥手:“点香。”
左秋漪一个激灵,背起况云扭头就跑,一边在雪地里没命地狂奔,一边喘息着安抚况云:“赵大哥已经去通知太后了,咱们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她跑啊跑,长裙勾破了都没有发现,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冷风刺骨,背上却忽然一阵湿热,左秋漪身子一颤,这才察觉到,一直沉默的况云埋在她的脖颈里,无声无息地哭了。
才七岁的孩童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狠劲,在风雪里咬牙流泪:“我不会忘记今天的,绝不会……”
他多想快点儿长大,长大到能够不再受人欺辱,能够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能够……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太后匆忙回宫才制止了这场闹剧,雪地里却寻不到两个人的身影了,几番逼问下,三皇子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孙儿还没来得及追上呢,只远远瞧见他们滚下了山崖。”
不是没来得及,而是团团包围,步步紧逼,将人逼坠了崖。
赵清持一听到消息就蒙了,他立即率人在崖下开始搜救,整整找了两天两夜,才在一处石洞里发现了左秋漪和况云。
他们依偎着彼此,昏迷中相互取暖,左秋漪的长裙上血渍斑斑,触目惊心。
长在崖底的一棵歪脖子树救了他们一命,却让护着况云的左秋漪摔断了一条腿,若是赵清持再晚点儿来,那条腿就接不上了。
失而复得的赵清持再顾不上许多,抱住左秋漪又哭又笑,全无平日半点儿沉稳。
角落里的况云看着这一幕,并未为获救而感到欣喜,眸光反而倏然冷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到西园后,左秋漪养了三个月,直养到春暖花开,身子才算基本恢复过来。
这段日子里,赵清持得到了太后的特许,常常来园中看左秋漪,为她和况云带去各种所需。
况云从前就不喜欢赵清持,如今更甚,尤其是有一次听到他对左秋漪说:“等伤养好了,你就跟我走,好不好?”
他当时躲在暗处,整颗心都被揪起来了,只听到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终是轻轻道:“他……还太小。”
瞬间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一股悲凉涌上他的心头,如果因为年幼能留住秋漪姐姐,那么……他还该不该长大?
想不出这个问题答案的况云,将所有愤恨指向了赵清持,在他看来,想带走左秋漪的赵清持就是罪魁祸首。
所以,那天当赵清持看见榻上的况云,委婉提出他该与左秋漪分房而睡以避嫌时,况云冷冷一哼,望向窗外正在晾衣裳的左秋漪。
“她不会跟你走的,她是我的。”
如果说这句话赵清持还能当作童言无忌,置之一笑,那么况云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他脸色大变,几乎是一下子拔出了腰间剑。
(三)
左秋漪听到声响奔进来时,剑影一闪,房中那张不大的床已经一分为二,况云被剑气震在了地上,墨发薄唇,素衣单薄,却没有生气,反而得意地望着怒不可遏的赵清持。
“我会叫人再送两张过来。”
赵清持收剑转身,不去回答左秋漪的追问,径直出了房门。
直到很多年后,赵清持求太后赐婚,驾着马车连夜带走左秋漪时,才后怕地告诉她,那一天况云昂首看着他,几近挑衅地说了怎样一句话。
“即便是她陪在我身边一辈子,你又能怎样?”
丞相元昭的秘密造访,已经是五年后了。
十二岁的况云正襟危坐,毫不意外,只礼节周到地为元昭倒了杯茶,举止从容,眉目间又隐显霸气,那番风华,连阅人无数的元昭也要怔上一怔,而后若有所思,更加坚定了心中某个打算。
左秋漪站在况云身后,只听到少年慢条斯理地开口,唇边带笑:
“云待元相已久,早闻叔父病重,此番元相是为储君而来吧。”
左秋漪一颤,她知道,这就是况云对她说的机会。
也许他们……真的要离开这儿了。
这七年里,赵清持从没放弃过,左秋漪头三年都以况云尚幼拒了,到了第四年,她心中内疚愈深,半推半就地竟是要答应了,却不想还未来得及向况云开口,况云就忽然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