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铎一笑,把儿子放在地上:&ldo;好吧!等着爹接你回家!&rdo;
若说起兵在这天之前只是谢铎隐晦而模糊的一个念想,那在这一日之后便陡然清晰‐‐他要成为让众人臣服的王者,而不是一个连见儿子都偷摸的人。
没想到还没等自己把儿子挣回来,新皇登基后便宽容的大手一摆,让谢临回府来住了。
人心是猜不透的,自从谢临被送回来,谢铎对他却只剩淡然,甚至厌恶‐‐他的执念被别人的一句话轻飘飘送回来,似乎是对自己最真切的羞辱。看见他,就想起自己在宫门口徘徊,结果被一张圣旨打发回家。这种恩典,和当时的掠夺,毫无差别。对谢铎来说,要是他强迫着皇帝把谢临送回家,也许才会对他百般疼爱,倒并不是因这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争来的。
儿子也似乎不在意他的疏远或是亲近,只一心往宫里跑。慢慢的,他就更不愿管这孩子。
这次谢临私放太子,他是真的动了杀心‐‐至少听到消息的那一瞬是。对于杖责的结果以及章家的心思,他隐隐能预感,却依旧选择放任‐‐是想洗刷过往的耻辱让谢临彻底消失,还是怎么样?他也说不清
好似一阵风,又好似一场雪,在自己尚未作出最后决定的时候,已不动声色的飞逝融化。谢铎擦擦眼角,他知道,若再来一次,也许事情仍不会有丝毫改变。
德济堂的门面不大,前头是柜台和桌椅,后头则是几间屋子,白墙黛瓦,住着尚在单身的管事,郎中。
蔡叔径直走到东头的厢房里,里面躺着昨夜被救的少年。
蔡叔先瞧了瞧他身后的伤,伤口狰狞得吓人,血水和脓血还在往外渗。他看了眼昨夜守在这儿的郎中问道:&ldo;你开的什么药方,怎么治的?&rdo;
&ldo;外伤用了白及和三七,又给他含了个参片。&rdo;
蔡叔搭了下少年的脉搏,沉吟片刻问道:&ldo;昨夜究竟是何情形?&rdo;
祺儿道:&ldo;我半夜听见有人扣门,打开门一看发现这人在地上躺着。&rdo;
蔡叔皱皱眉头:&ldo;扣门的人呢,走了?&rdo;
&ldo;兴许是……我喊了两声,也没人应。&rdo;
祺儿见师傅不说话,犹豫开口道:&ldo;这人还救吗?&rdo;
蔡叔皱起眉头:&ldo;这话你也能问出口?他还有一口气,为何不救?&rdo;
祺儿不好继续说,昨夜为谢临看病的郎中接口说道:&ldo;蔡师傅,我瞧他身上倒像是刑伤呢!也许还是官家打的……最近京城正乱,要是救到贼人难免惹麻烦……&rdo;
蔡叔叹一声:&ldo;这么大个孩子能做什么事,就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乱世人命轻贱,咱们能救一个就是一个吧。&rdo;
祺儿想了想还是明白说道:&ldo;师傅,我看他伤势虽重,身上旁的地方却光得很,衣服斗篷样样好,就连发簪看起来都是值钱货,我怕他和朝中的大人有关联,牵扯重案……&rdo;
最近朝堂正在清洗前朝余党,这人万一和那些事有关,可就……
&ldo;那也是他父母的事,他这年纪还不是受了池鱼之灾?&rdo;蔡叔心里有数:&ldo;你们先专心救人!&rdo;
约莫十日之后,谢临在蔡叔精心救治下,已约莫脱离了危险。
蔡叔对祺儿道:&ldo;咱们这儿只问诊不养伤,本该把他早早送去深柳堂,奈何他伤势沉重,不好挪动,还好这几日伤势已平稳‐‐你亲自把他送到深柳堂去罢,他还这般年少,长得又俊,一定要嘱人好生照顾,莫落下残疾耽误一生啊。&rdo;
第27章重逢
这山到处是别着腰刀,斜跨布袋子的山匪,顾同归不愿和他们相与,走走停停,终于发现山顶有块清静之地,凑合坐下,独自在最高处的石阶上皱眉发呆。
&ldo;小顾!&rdo;还没松口气,白远已笑嘻嘻地凑过来:&ldo;大冬天来这儿也不怕冷?偏还拿柄扇子……&rdo;
顾同归扬手啪一下打在白远妄图碰扇骨的手上。白远悻悻地抽回手,声调冷了下来:&ldo;怎么着太子殿下?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rdo;
自从知道了顾同归的身份并成功地用他人尸体蒙混住官兵后,白远便始终阴阳怪气地以救命恩人自居。
顾同归根本不屑搭理他,收起扇子,快步沿着石阶下山。
白远大步跟上,在狭窄的石道上擒住他手腕,一把揽过他的肩膀:&ldo;这是我的地盘,你摆出这模样给谁看!我……我只说那晚放了你,可没说以后会放过你。&rdo;
顾同归身子被搬得后仰,心中虽十分不耐,面上却只得安慰道:&ldo;你有话就正经说,我心里烦,没功夫听你乱扯。&rdo;
白远又被这几句话安抚得冷静下来,松开顾同归的身子,满不在乎地挠挠自己后脑勺:&ldo;我也没什么话,就是我说……你左右没地儿去,我也算救了你,日后你就安心和我干吧!&rdo;
自己的身份既已被他知道,自然奇货可居,怎会被轻易放走?但明明早有预谋,却还装出无辜恳求的模样来扰自己。顾同归暗自冷笑,只淡淡道:&ldo;眼下我自然没地方可去,不过入伙这种大事,我还要好好思量才行。&rdo;
深柳堂,堂前的柳树叶子已经飘落。堂后的梅花却开的正艳,一间间屋子鳞次栉比的点缀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