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起了,你怎么还带撂脸子的……”霍宸嘴里嘀嘀咕咕,到底是顺着她的意思懒洋洋爬起来收拾自个儿去了。
宁堇在一旁冷眼看着,与梅香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
虽说侯爷与夫人起初相处淡漠,可这许多日子磨下来,现在已很有渐入佳境的意思了,想来子息亦不远矣!
肃毅侯夫妇却不知她们如何作想。往王家去的马车上,霍宸旧事重提:“早间说给你的那事,你也可好生想一想。王巡遭陛下厌弃,已无起复之希望;你是肃毅侯夫人,此刻应当远离王氏,明哲保身。”
不比他这样要恐怕功高震主的武将,太常寺管礼乐,油水没多少,品行道德却最被看重。
以王巡作为不说起复,他现在这官职都不见得能保住。左右娴意与他相看两厌,不如趁早断了关系,免得日后还要受他牵累。
“我倒是想,可这哪是说不去就不去的了。究竟是娘家,邬氏还不把理挑到天上去?届时又是好大的麻烦。”娴意撑着额头抱怨,“春天里各式宴饮也要开了,这会子不去凭白教人议论!”
霍宸不耐轻啧:“且不论邬氏从前算计你挡灾,她一个七品官家里的妇人,又不是你生母,你堂堂侯夫人怕她作甚?教她吃个没脸,给两次闭门羹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长臂揽在娴意肩头,自夸道:“你怕什么,这,就是你的靠山!”
“我的好靠山,你且歇歇罢!你藏拙自污那一套在后宅里可行不通,切莫出这等要命的主意了。”娴意哭笑不得地将这人的手拍下去,口中告饶,“女眷交际背后弯弯绕绕多得很,三两句流言便能定了生死了。我还指着靠这点贤德名声出去做脸呢!”
她又不是京城里长大的,要攒名声可不容易,哪经得起霍宸这样浑闹?
“再忍一忍罢,过个一两年就能借着由头淡下来了。”她颇忧愁地叹息,“才出嫁就不回家去,这不是上赶着教人戳脊梁骨么?”
听她这措辞,霍宸当即不乐意了。
“什么叫回家呢,你瞧那边有家样么?”他老大不高兴地与娴意争辩,“现在肃毅侯府才是你家!你少心慈手软啊,就你这种憨货,那边儿的老狐狸能活吃了你!”
不管心中如何不情愿,新婚夫妻的车还是稳稳停在王家门口,二人互相照看着整理好仪容,神情严肃地下了车。
因王巡被贬,王家现在的装饰简陋朴素许多,门庭也冷落了,几乎放不下并排的两辆马车——还有妙意的一辆。娴意婚事那会儿已近年关,她又不愿在路上过一年,索性留在京城里等出了正月才启程。
作为多年没能省亲的外嫁女,她也赶着初二回娘家来了。
妙意打从自家马车上跳下来,抬眼便见着了妹妹,脸上当即漾出笑容来。她冲娴意招手唤道:“娴儿!快到我这儿来!”
“姐姐!”娴意高高兴兴地迎上去,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姐姐瞧着气色真好,算是将路上消磨的元气给补回来了!咦,怎么不见两个小外甥?”
她往林家的马车里张望,却不见两个孩子的身影,一时稍有失望。
“你一见我啊,只晓得去问那两个泼猴儿!尽在家里拘着呢,教你姐夫管教他们!”妙意假作嗔怪她,脸上的笑却是没落下过,可见心中是极高兴的。
娴意惊讶地瞪大了眼:“姐夫也来了?姐姐,林家不会因此怪罪于你罢?”林尧是林氏的宗子1,出一趟远门可了不得。设若林家长辈认为是妙意带偏了林尧,他们回郴州后怕要受罚了。
“他今年里是要进京赶考的,早来些日子不打紧,公爹婆母高兴还来不及呢!”妙意满不在意,想来在林家是不曾被立过规矩的,“待此番事罢,你便也去我那儿耍一耍!”
“这是自然……”
姐妹俩手牵手就要相约,霍宸却好不解风情地横插一杠。
“姐姐别来无恙。”他此刻装得人模狗样,倒还颇衬得上肃毅侯的身份。
妙意只顾着看自家妹妹,当真没注意一边站着的霍宸,这会儿忙恭恭敬敬地回礼道:“见过侯爷。却是妾失礼了,不曾瞧见侯爷就在一旁,还望您莫要介怀。”
“姐姐与娴意姊妹情深,一时激动也是难免。”霍宸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假笑,“这也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咱们不妨先进门再说?”
“便依侯爷所言,您先请。”
霍宸与她稍谦让客气几句,率先进了王家的门。
这边儿还是老样子,除开地上与积雪混着的细碎的红纸屑也无甚变化。新姑爷去书房寻岳丈与舅子去,王家姐妹则径直往后边正房走。
有长姐在身边撑腰,娴意也不用再与邬氏虚与委蛇,姐妹二人在正房稍坐片刻便自去娴意从前的闺房说话。
妙意仔细打量她这妹子,见她虽梳起夫人发髻了,神情与回门时比却并不妩媚慵懒多少;那会子在门口,与夫婿眉来眼去间也没有寻常新婚夫妻的蜜里调油。
再思及自个儿刚成亲时的腻歪,两厢比对下来,妙意这心中立刻没了底。
难不成是夫妻不和睦?她来京这段日子可是好生打听过了,那姓霍的小小年纪就荒唐得很。这别是放纵过了伤了根本,要耽误妹妹一辈子啊!
正所谓“长姐如母”,娴意又是她唯一的胞妹,待下人上了茶水点心退出去了,妙意便开始操心自家妹子婚后的事。现如今都是妇人了,自然没什么好忌讳的,她于是张口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