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里,再没有一丝踟蹰,动摇,闪动着明亮的,温柔的,坚毅的光。
往事前尘,如江潮般从眼前淌过,在这天赐的福泽中聚散浮沉,足以称之为漫漫一生。
于是,她的心寻到了一直想要的归处,尘埃落定。
合上眼,终于想起当年裕华坡的蔓草轻烟里,接过那束紫阳花的自己,原来一直是笑着的。一夜细雨洗去天地间纷杂的尘埃,夜尽天明后,第一缕晨曦穿过山崖上的冰凌,格外的澄明温暖,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似也在这一日消融些许,清凉的雪水顺着山涧,潺潺淌过石缝,润湿了花木。
半山玲珑花开得前所未有的好,遥望去,似一丛丛雪青的彩霞,蒙上浅金的朝曦,花枝上露水莹润。
宁静的山道上,人影匆匆,有神族的仙娥仙君,也有山中仙灵。
素来庄严肃穆的潮汐殿,也染上一抹俏丽霞色。
飞檐上,垂下一条明红的丝绦,庚辛架着二腿子,手里提着一串葡萄,吃得来劲儿得很。
江疑坐在一旁,极少觉得如此浑身不自在。
几经犹豫,才开口。
“潮汐殿乃众神议事之处,父神进殿都需正衣冠,恭肃立,咱俩坐在屋顶上……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庚辛抛起一颗葡萄,没接稳,果子顺着屋檐骨碌碌地滚下去,啪叽一下砸在潮汐殿前的白玉石阶上,溅起甜腻的汁水,看得江疑眉心一跳。
她浑不在意地又往嘴里丢了一颗,“其实昆仑真没那么多规矩,父神不也没说过这屋顶不能跷二郎腿啊。”
“……”他竟无言以对。
庚辛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望向云渺宫大门前,正飘在半空中,举着两盏灯笼的身影。
俊不俊且不说,惨是挺惨的。
“一个不周山神君,一个酆都主君,你说……他俩是怎么被抓来挂灯笼的?这不得翻脸啊?”
江疑看着石阶两边,叉着腰颐指气使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看他俩还有反抗的机会?”
潮汐殿离云渺宫不远,能清楚地听到那边传来的中气十足的呼喝声。
“哎呀你再往左一点!歪了都!”镜鸾皱着眉直嚷。
已经悬在半空中好一会儿的酆都主君黑着脸回过头,这会儿来根绳子,同那吊死鬼没多大差别。
“你刚刚让本君往右挪几分,怎么又要往左了?”
“你挪过头了呀!”她端的是理直气壮,“赶紧的!还有好些个没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