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之扬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撒谎,但也没详细说。“家里变故,程宏立程启明,然后发生了些事,总之……我被程家赶出来了……”
“谁敢赶你!”陈桦顿时火冒三丈,“呵,程宏有出息了,竟然让私生子接班?”
她这话一出口,才想起程宏是程之扬的父亲。
“嗯……”程之扬却没什么反应,却并不很想提,只淡淡说一句,“我女的么,不稀奇。”
“……”
那个傻逼。陈桦在心里想。
“当初你为什么走了……”程之扬声音低低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陈桦沉默了片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薏舒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么,那些日子她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说她其实心里有恨,很程宏,恨程家,连带程之扬这个干净无辜的可怜孩子,也被她厌上了?
还是说她在害怕?怕那个宅子,害怕与和薏舒有关的人联系?不愿更不敢重游故地?
都是事实,却都不能说。
陈桦咬了咬牙,挑了一个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那时程家辞退了我,不让我与再与程家人有联系。”
那时候,陈桦觉得程之扬毕竟姓程,是程家唯一的孩子,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过得不好。
她换了手机,换了住址,每天医院学校和家三点一线,刻意不去想,刻意的避免与程家有关的一切新闻消息,强制自己从薏舒的死中走出。
可是不能。
她困在里面了。
她渐渐开始变得少言寡语,脾气古怪,从那天起,陈桦便很少笑了。
就连她的学生们,暗地里都说她脾气不好,却不知道陈教授以前是多么爱笑,多么温柔的一个人。
十年过去,陈桦不但没能从阴影中走出来,甚至还患上了轻度抑郁伴失眠症,无数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晚,睁眼闭眼都是故人的音容笑貌。
这让她整个人越来越憔悴,像是一株被剪下,包装起来的花束,只会一天天腐败变质,再无一刻光鲜。
年纪轻轻便失眠,依靠药物度日如年。没办法,陈桦辞去了教书的任务,由常坐教授转为客座教授,沈枕成了是她的关门弟子。
陈桦离开了b市,辗转来到了s市,自从费了一番气力搬进了那栋房子,她的症状才有所缓解。
在这期间,她不是没有想起过程之扬,但与那人相比,想到这个孩子的时候还是太少太少了,程之扬说的没错,她却是狠心,那件事后这么久,她一次都没有去看过那个孩子,程家的禁令不过是个借口,如果她真的想见这孩子,又何尝不能去见呢?可她在怕,在逃避,她不敢面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
薏舒的孩子。
薏舒的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