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依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执着茶杯,看着里面深深的琥珀色泽。杜月一席话说完,只是静静看着她,问:“生气了?”
“怎么会。”莫依然淡淡道,“我是恨我自己。是我,把你带到这样一种境地,还不自知。”
杜月笑起来,说:“你不必如此。各人的命都是各人的。当年我爱他,与你无关,也与他无关。现在我放手,也不干任何人的事。我是唱了一出独角戏,如今完美落幕,我也想歇歇了。”
“你是从什么时候,放下的?”莫依然问。
“就是在你大婚的第二天,”杜月说,“依然,你还记得那天你喝醉了酒来眠月楼找我吧?其实当时他就在我房中,自从你回来之后,他曾多次向我打听过你的身份。那一次,他似乎已经知道了。”
莫依然抬头看着她。
杜月一笑,道:“我说了。我告诉他你就是当年那个人,我告诉他你就是个女子。我还告诉他,你早就忘了他。”
“你,全说了。”莫依然道。
杜月说:“我不忍心再骗他。他真的等你等得苦。我知道你心里还记着以前的事。可是依然,过去的事总会过去,眼前的人,却不会永远在眼前。”
莫依然低头,将盈于眼中的泪含住,道:“那又能如何?眼下,我们是只能相望,不能相守。我们,早已经错过。”
“你不要如此决断。徒留悔恨。”杜月道。
“是他已经做了决断,”莫依然说,“他的大婚,就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退路。”
她忽然觉得烦乱,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杜月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我出去走走,你早点睡吧。”她说完,走出了门外。
杜月叹了口气,让她自己想想,也是好的。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月亮,庭中只是一片郁郁的黑色。府门外,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摆,长街被雨水打湿,似一面镜子,映着点点光斑,渐次向远方延绵。她迎着细雨微风,任冷冷的雨打在脸上,心里却未能清明。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什么都没说。可他为何要如此?当年明明是他苦苦相逼,自己才不得不娶静和公主。眼下,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又为何什么都不做?淮安王,你究竟目的何在?
她沿着长街,绕着公主府走着。细雨微微,湿了她的衣衫。远处不知哪一家丝竹声声,在这夜色中愈发渺茫。清瑟怨遥夜,绕弦风雨哀。
她不知不觉又绕回了府门前的那条长街上。抬头不见月影,四处寂无人声。她抬手拂了拂袍子上的水,罢了,想不通就不要再想。时机到了,什么都会清楚。
她向着公主府大门走去,迎面远远走来一人。即便是没有月光,他的身形她也认得出来。秋雨夜色乍然相见,竟是两下无言。
莫依然微微点了点头,道:“王爷怎么也在外面?”
淮安王说道:“夜雨萧瑟,引人生出独处的心来。驸马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