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外祖母一家在江南,只是普通人家而已。她出了燕京之后也只是普通人,那里很合适她去。
她跟着外祖母一家在嘉禾定居。
江南兴农桑,她最擅长女红,又在燕京城的富贵圈里浸多年,眼光独到。她手里虽然有一大笔钱财,却也不能坐吃山空,于是她自己张罗着,开了一家成衣坊。
从养蚕种桑开始,她样样都要过问,事事都要亲历亲为。在这些忙忙碌碌的子里,曾经的燕京岁月,渐渐的离她远去了。
二月浴种,三月初一开始养蚕,江南女子在田垄间采桑叶,她就是在那时候,第一次偶遇了柯明叙。
碧玉搔头滑落在田垄间,泥土太软,落地没有声响。却被有心的少年拾起,物归原主。
那一她戴着幂篱,纯白色的轻纱隐去了她的面容,他或许应该识得她,却没有认出她来。
而后擦肩而过,再次相遇,已经是数月之后的事了。
她去南湖湖畔与人谈生意,江南夏多雨,原来湖上还是“轻烟拂渚,微风来”,很快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她出来的太急,并没有带了伞,眼见着要误事,是柯明叙递了一把伞给她。
油纸伞,绘着茉莉花的纹样,很特别。
同是涯沦落人,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好,可看他的样子,才是将诸事都放下,只关心眼前的事。
于是她问他,“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将来也好将伞还给公子。”
他的笑容极清浅,像是江南的雨,只是轻轻的撩拨着饶心弦,沾湿了饶衣裳,可待要去拧,偏又拧不出水来。
他,“我姓谢。”
谢是他的母姓,便如她如今与人自我介绍,都她姓许一般。
她与他之间原来间隔着一把伞的距离,她上前一步,走到他前,笑意温和,“公子不姓谢,姓柯。”
一边,一边把幂篱的白纱掀起。
他是认得她的,“县主?”他。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县主,我如今姓许。”
他又笑起来,比方才的笑意更深。
即便从前见面不识,如今流连江南,大约也能算个故人。
那一个午后她没有再去谈她的生意,他乡遇故知,她原来以为人生四大喜事,她只能沾上这一桩而已。
或许世间的事就是这样巧,他也不是旅途至此,他居然也就定居在离她的成衣铺子不远的地方。
由还一把伞开始,君自故乡来,从燕京故事,谈到江南风物。再从养蚕种桑,谈到江南百姓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