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萧今昂才是需要做心理咨询的那个人,但因着刚才那一番对话,他们的身份好似互相调换了位置,倒显得明昼才是那个等待救治的病徒。
明昼只感觉自己冰冷潮湿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那种陌生的触感令他避之不及,就像是冰块落入熔炉,顷刻间就会化得尸骨无存。
他敏锐感到了危险和慌乱,于是针扎般嗖地缩回了手,同时身形不受控制后退,力道大得连沙发都挪动了几分,整个人戒备不安到了极点——
此时明昼才真正有了些许身处黑暗中的惶恐和无措,这让他看起来终于像一个盲人。
萧今昂愣了一瞬,不知道明昼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明医生?”
他的声音清朗干净,裹挟着室内的冷气,陡然让人脑子清醒了过来。
明昼听见他的声音,肉眼可见愣了一瞬,好似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紧绷的身形开始慢慢放松,重新回归到了平静。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心理咨询室,
他意识到萧今昂是一名病人,
而自己现在是他的医生。
“不好意思……”
明昼为自己刚才的举动道歉。他抬手扶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想以此掩饰些什么,重新回归到了心理医生这个角色中,静默片刻,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今年多少岁?”
萧今昂掰着手指,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被星际执行官创造出来的出厂日期:“我吗?我今年二十三岁。”
明昼说:“我三十五岁。”
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十分平静,沉稳儒雅,甚至带了几分长辈的感觉,同时也终于明白萧今昂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天真单纯:
原来对方才二十多岁……
这是一个微妙的年纪,比十八岁褪去了几分青涩,比三十岁又多了几分无畏,满怀热切,踌躇满志,一度想要把世界踩在脚下。
可再过十年,他们就会忽然意识到,每一句话背后所承载的分量,都是他们所肩挑不起的。就像萧今昂并不明白,“失明”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做一辈子朋友”这句话又代表着什么。
明昼从茶几下面的小格子拿了一颗糖出来,轻轻放在萧今昂面前,甜食有助于缓解情绪,所以他的桌子底下会经常准备一些小零食,这个举动看起来有些像在哄小孩子:“你二十三岁,应该工作了吧?”
“工作了,”萧今昂看向窗外,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写字楼给明昼看,尽管对方看不见,“就在恒明写字楼里面。”
明昼知道这个地方,挺近的:“平常没有和同事交流吗?你可以尝试认识他们,也许会交到新朋友。”
萧今昂拿起桌上的水果糖,直接撕开了糖纸,他一边低头研究这颗糖果,一边摇头,自然卷的头发看起来异常蓬松,像绵羊一样:“没有,我才刚刚上班第二天,只认识老板。”
明昼:“没关系,以后时间长了,你会认识更多朋友的。”
萧今昂挠了挠头:“可能不行,因为老板说,再过两个月我们公司就倒闭了。”
明昼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种答案,不由得愣了一瞬:“什么?”
萧今昂又认真重复了一遍:“我们公记司再过两个月就倒闭了。”
他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即将要失业的慌张,反而挺淡定的。
明昼顿了顿:“那你有想过接下来的打算吗?或者从现在开始物色下一份工作?”
萧今昂还真没想过,他把手里的糖果扔进嘴里,咬得咔嚓咔嚓响,努力思考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工作。”
他的大星际优秀学院毕业生文凭在人类世界好像不太管用。
明昼又问:“那你有存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