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寒雨越发地大,飘在人身上,似乎寒气也随着粘湿一个劲地往肉里面钻,段天水只好下令河工停下。
这道河工不可能自上游开始了,必须从下游开始,但因为沿途有许多支流,细小的支流直接先行将它们关闭,大的支流则不行了,因此从下游开始,分段开挖。
挖好后,借助退潮之时,在外围刻意留下的防护堤上堀上N个豁口,然后借助涨潮水,不断地冲刷着残余的这道防护堤,泥土又随潮水带着大海。三四年后,便不会妨碍航行了。
但没有那么简单的,首先它的规模,与航行无关,现在最大的海船两千吨就顶天了,王巨都雄心勃勃地发展更大的海船,然而效果始终不理想。因此对这条运河的宽度深度要求还没有那么严格,顶多码头建设时得用一些心思,主要的还是分担水利,华亭本地的水流量就十分惊人了,况且还要分担太湖水系,以及比后世更大的江潮,因此它得足够宽足够深。
然而规模越大,意味着成本越高,故第一关就是这个尺度的掌控。
其次就是各条支流,东南水系与北方水系是两样的,往往看上去一道很不宽的小河甚至小沟,深度都能达到十几米,航行几百吨大船!
原来各条支流,要么汇入吴淞江,那些支流不用管,都在这道运河的西边。涉及到运河的各条支流,则向东汇入大海,一段段运河修竣完毕,堀开灌通,也意味着这些支流水系流向彻底改变。浦东各条支流一部分还继续注入大海,但有一部分与浦西的支流必然注入这条运河,同时还要受江潮影响,未来还要受自太湖而来的汛水影响,那么各条支流的水文特征几乎完全改变。
所以得考察,得重新修浚,得建设一些相关的陡门……
为了不出现失误,段天水来到华亭七个多月,几乎所有时间都用在河工上,连华亭县城有几条大街他都不清楚。
虽然中间也出现了一些小麻烦,但不是什么大纰漏。
段天水穿着蓑衣到处查看,刚才一把寒雨将许多民工身上淋湿了,得派人熬姜汤,散给民夫们喝,以便去寒。总之,因为他是胥吏出身,又担着这么大的工程,做事很小心,省怕出问题,被人找到把柄,反而辜负了蔡确的信任。
一路过来,许多百姓一起热情地与他打着招呼。
有人曾经用胥吏出身的官员往往执政苛刻,反对蔡确对张段二人的任命。
但也得要看的,就象宋明清多用科举录官,然而不争气的官员却是占据多数的。
段天水日夜泡在河工上,几乎快与传说的大禹治水相媲美了,而且与民夫同吃同睡,不要说一个大县的二把手,即便一个小镇长也做不到这地步。
故此段天水深受这些民工们的爱戴。
不过与正统士大夫出身的官员或者家境好恩荫的官员相比,段天水终少了一些矜持,好听的说法就是少了一些官架子。
这么多民夫在施工,官府又是用募工或者以田换工的方式,募集百姓来做活的,所以民工手中都有几个活动钱,于是在河工两边,也涌来了许多小商小贩,包括一些不入流的妓子,或者艺人。
前面围着一大群人,段天水也挤了过去,看到中间茶棚里坐着一个说唱先生正在说评书,说的是西北战事。
宋朝弱啊,西北一场场大捷,怎能不振奋人心。
特别说唱先生说的这段乃是宋辽之战,西夏不存在了,宋朝“征服”对象已经换成最强的国家辽国。
于是段天水也停了下来,与这些老百姓挤在一起,听这个先生说唱。
他边上的胥吏不由地苦笑,俺们这个主薄太有意思了。
不过就是这个胥吏同样也听入了迷。
斡特剌拿定了主意,开始紧急调动三军了,毕竟兴州城拖不起。
这么庞大的兵力调动,也迅速被王章二人得知,两人用快马不停地来回通信协商,终于制订了一套很古怪的战术。同时,王巨又抽出许多骑兵,潜回庆州,自庆州潜入前线,物资也随着向北方转移。
不久朝堂接到了消息,当然,吵得不可开交了。
辽军三军渡过黄河,杀向夏州。
宋军于七里坪紧急筑了一个军砦,这里原来是属于夏州北郊的一个乡镇,现在这一片地区水土还没有完全恶化,又有一条无定河的支流可以灌溉,由是成了西夏一块宝贵的农业区,往北则是黄羊坪,虽没有什么河流,但地气潮湿,至少对于南河套来说,是一块丰美的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