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琇如个光人,冲向洞口,他此时所用并非是不坏金身,而是寺中所传的照菩提,传闻有诛邪辟易之效,对许多奇毒也有压制作用。
多年前他行走江湖,遇上一富户被贼匪掳到山上,内中半数是女子,处境颇危,他一听闻,当即上山救人。
贼寇头领见他是个年轻和尚,故意要他做件难事,若他做了,便放人,若不然,便要还俗落草。
如琇和尚想还俗,但绝非是在这种时候,便应下对方要求。
对方要他饮下二十坛美酒。虽是美酒,但如琇自小做了和尚,没吃过酒肉,这要求的确是难为他了。
头领见他面露犹疑,一刀下去,俘虏里一人就掉了头,脑袋咕溜溜滚到了如琇脚边,脸孔朝天。
如琇见他唇上光滑,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弯腰捞起一坛酒,仰头就喝。
他没酒量,半坛下肚,已有些昏昏沉沉,暗道不好。忽想起照菩提心法,暗自搬运,醉意如日光融雪,消散无踪。如此这般,他足足喝了二十坛,头领惊愕,后却赞道:“好酒量!”如约将人放了。
如琇将富户送回,自己提着刀,又上了山,将山上总共两百余人尽数斩了。
他杀人太多,回寺后原要入塔自省,没个十年八载,绝出不来。谁料寺外他事迹流传,人人都说他是个好和尚、好汉子,主持改了主意,让他入了达摩堂。
达摩堂内都是武僧,专管寺中触犯戒律之人,放他在里头,不知该说合适还是不合适。
此后他再在江湖中露面,才知自己有了个酒圣诗禅的名号,一时风头无两。
这照菩提心法威力全看内力深浅,他当年不过用来解酒,过程中并无异像,这会儿却不同,每一次呼吸都觉精气神急速耗损,人还没到墓口,身体里的内力已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前头是烧着的被褥,其余方位围满了怪虫,心道:若真要死,宁可烧死,也不要葬身虫腹,最后变成个不知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想罢,他没有内力,正要钻过去时,速度慢了些,那些怪虫近在咫尺。
值此时候,他无法可想,已是末路,默念一声阿弥陀佛,腰上却被什么一把卷住,身体一热,穿了过去。
如琇绊了一下才站稳,碧环夫人松开长袖,笑道:“小和尚,我可救了你一命。”
他内力空虚,但死里逃生是好事,忍不住也微微一笑。
碧环夫人既然到了,其余人自然也在,如琇出来的时候,岳摩天气力不够,将墓口勉强封上,与殷致虚一同守着,省得里头的怪虫跑出来。
上头的窟窿也有沈丹霄与张灵夷看顾,薄雪漪同游玉关在旁策应。
却说当时张灵夷本想进观瀑楼救人,一开门就看见上上下下满是怪虫,休提救人,自己也要陷下去。而外头除了自己,更有顾灵光等人,她若不在,等卫天留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因而她暂退想法子,正好遇见孙斐。
孙斐性子活泼,当日从沈丹霄那处回来后,不想回观瀑楼,在各处闲逛,正好与张灵夷遇上。
二人一交谈,便知发生了什么。
张灵夷方才捉了几只怪虫,几经试探,发现这虫怕火,想出了办法,首要便是将虫子引到一处。
孙斐是风雪崖的人,知晓各种东西放在哪里,二人收集齐了物件,就开始想法子如何联系观瀑楼内。他原先不知怪虫的事,可既已知道了,略一感觉,便知自己也成了宿主,与其凄凄惨惨,不如自告奋勇,死得光彩些。
除他之外,赵拂英也被虫寄着身,他注重仪表,一想自己结果,撑不住先自刎了。
如此孙斐与那些虫子同出一源,潜入楼中通报消息,张灵夷安置下薛神医、卫殊,还有赵旸后,同顾灵光躲在远处,等里头人将虫引出。
幸好一切顺利,眼见便能肃清虫祸,到时只剩一个卫天留。
如琇内力耗尽,坐下调息,碧环夫人在旁护法。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他内力回复完全,问道:“沈盟主那边情形如何?”
岳摩天守在墓口,因用的不是原来的封墓石,并不算十分稳妥。此时里头火势较大,那些虫子怕火,要么往地底下,要么往上头,沈丹霄守在顶上,手底下有东西不停碰撞,起先力道甚大,像锤头一下下砸着,后力道变小,频率却高。中间歇过一阵,却又忽然传来一一阵大力,此时已然渐渐力弱,但不知是否还有反复。
沈丹霄估算了下,道:“虫子太多,火再大也有漏网之鱼,只能等里头温度渐高,将它们闷死了。少则再来个盏茶功夫,多则小半时辰,应当能死绝。”
如琇道:“稳妥起见,还是久些好。沈盟主如果觉得吃力,我便来相代。”
沈丹霄摇头,道:“大师在下头也要小心,卫崖主还在外头。”
他说得有理,又过一会儿,远处忽然来了个影子,近了才见他身材高大,正是卫天留。
此时别人一时腾不出手,下头仅酒圣诗禅与碧环夫人在,他知此时关键,问:“沈盟主可否将剑借我一用?”
他要借剑,借的必然是青云剑。
于沈丹霄而言,青云剑意义不同,虽是自己亲手所铸,后来却成了越饮光的佩剑,如今越饮光远行未归,也可将青云剑做一慰藉。然而如琇不是无事找事之人,他要借剑,必然有其理由,再者经了荀天工一事,沈丹霄心境有变,这剑于他意义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