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百钟思考片刻,道:“若不止一人,找见的可能性更大。我先封山几日,免叫那人逃脱。”
前头卫殊已将所有人单独询问了一遍,又对昨夜里去向不明的严加审查,并没有发现什么。此次事情重大,他甚至没漏下卫夫人处。
卫百钟命令一下,他这边也没有意见,只是还不待动作,便被另一桩事打乱了阵脚。
崖上每年都会起五色雾,在山下也能见着,其来源是一种极奇异的、由多种少见金属共同形成的石头。这雾气看似美丽,实是罕见的金石瘴,青羊宫也吃过亏。接触瘴气的人起初只是皮肤瘙痒,头昏脑涨,半个时辰后,瘴毒溶在血液里,肌肤由内溃烂。再过半个时辰,五脏六腑化为血水,人也一命呜呼了。
瘴毒夏藏冬发,但风雪崖常有大雪,不需多久,便能将之扑灭,造成不了什么妨碍。
今年不同往日,有弟子搜寻生人时恰遇上瘴毒,幸而退得及时,没有染上。这瘴毒比往年来早近十天,堵住了下山之路。
如此不需再去封山,已无人能够出入了。
第10章
这短短一日之间,事情变化太大,卫百钟自己担负不起,开了观瀑楼,郑重邀众人一道商议。
此楼有两层,二楼有挑出的观景台,站在上头仿佛站在半空之中,脚下积云堆雪,翻涌如海,几不知此身何处。而到了每年九月十五,崖上多会有一场大雪,其时雪大如棉,势如落瀑,便是观瀑之名的由来。
卫天留隐居此地,大半为的就是这座楼,为使其美轮美奂,其中还有方寸山的手笔,主体用的是就地取材的红杉。这楼十年前遭了雷击,被烧了一半,重修后烧制了黑色琉璃瓦,整座楼阁都是深色,唯有台阶用的是汉白玉。
此时约在未时三刻,众人陆续入内。
卫天留在世时,一楼并不常用,实际足以容纳许多人。
此次卫百钟因是地主,卫殊又不在,一人居于上首。沈丹霄仍在左首,岳摩天虽是魔道中人,却坐在他对面。
余下诸人没什么讲究,左右依次坐下。孟鹿鸣原本有话要说,但学宫这次出面做主的人是温恰恰,温恰恰没有意见,他只能把话咽回肚里,悻悻坐下。
卫百钟神情沉重,叹了口气,说了金石瘴之事。
碧环夫人闻得这消息,拍手笑道:“怪不得,我上山时候就觉得静悄悄的,还以为你们风雪崖有什么打算呢。”
笑得出的人却不多,如赵拂英、陆振衣等人,之前未必真将行凶人放在心上,以为对方目标只是岳摩天或如琇,此时来了这一出,精神立时收紧了。
薄雪漪苦笑:“这可要糟,师妹还在家中等我。”他是诸位掌门中修为最低的,若真有事,极是吃亏。
唯有殷致虚神色不改,嘲他:“那你千万跟紧了徒弟,两个在一块,兴许能活命。”
薄雪漪拱手道:“多谢提醒。”
赵旸从前没离开过门派,虽听师兄说过师父在江湖上的恶名,总以为是夸大其词,此次跟着走了一趟,殷致虚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是与人置气,叫他一颗心高高悬起,着实难安。薄雪漪脾气甚好,总不接茬,赵旸不知庆幸了多少回,此时见对方仍然退让,而师父也似无话可说,终于暂松了口气。
荀天工与相里奚出身方寸山,功夫平平,出门在外,自然是负笈而游,带齐了家伙,此时正翻拣顺手的机关暗器,并不与他们说话。
沈丹霄前头去探看过,那瘴毒源起之处,在风雪崖界碑附近,从山下看时不似人间该有的景象,近处观看,仍然美如梦幻,但一旦知晓其中危险,难免心惊肉跳。不过他孤身一人,只要性命无忧,并不在意被困多久。
温恰恰也没什么负累,道:“不知这瘴毒提前只是今年特殊还是人为,若是后者,才叫麻烦。那人想害的除了岳宫主,应当还有如琇大师,但他已杀了两个无辜之人,又是这种狠毒心肠,万万放他不得。”
张灵夷将管瑛带在身边,道:“若是后者,那人必定早做好了准备。我们入山时候一事不知,也没带什么人,若出了事……”她年纪轻,执掌门派有许多不易,尚有许多事要打理,若回返晚了,恐生变化。除此外,她与道侣育有两女,但那道侣并不叫人放心,一想到耽搁的时间,就叫她心焦。
其余人情势不如她这般严峻,但此时离落雪还有将近半月,其中变故,谁也说不准。
长乐宫乃是魔道势力,若岳摩天陷在这里,宫中也要天翻地覆。但他一人足可镇压上下,倒不怕时间长短。他与这些正道毕竟不是一路,此时一人凭几支颔,将这些正道掌门仔细打量,忽然笑了出来。
其余人听见他笑,见他不说话,假做没听见,唯有沈丹霄坐在他对面,不免看了一眼。
哪知岳摩天站了起来。
卫百钟受了惊吓:“岳宫主?”
岳摩天一拂衣袖,大步走到沈丹霄跟前,与他同坐一席,道:“沈盟主看着形单影只,着实可怜了些。”
卫百钟不知他用意如何,心道:他若愿意,足可做魔道魁首,论起身份,倒与沈盟主仿佛,只是正魔殊途,他莫不是不愿居于沈盟主之下,才争这位置?
沈丹霄却猜这魔道宫主多半只是一时兴起。二人虽然同席,却并不拥挤,身体间隔将近尺许,他右手边,张灵夷一席坐了四人,也甚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