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人的恋爱,双方愿意是不被承认的,只有双方的家长认可了,那才会被人认可。李亚玲没有说话,她很冷静地望着刘双林,她吃不准爹的态度,在放马沟大队,爹是领导,爹的心很高,虽然刘双林当满两年兵了,又是穿着一身军装回来的,但爹是否能看上他,她有些吃不准。
刘双林见李亚玲没有反应,便说:明天我就去你家,你看成不?
李亚玲仍没有说什么,这时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那天晚上她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家。
第二天,刘双林提早来到了公社,在商店里买了两瓶酒,又买了两盒糕点,然后等来了李亚玲。刘双林兴冲冲地往回走着,他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晚上我就找你爹提亲去。
李亚玲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这时她已经考虑成熟了,冷静地说:你要跟我爹保证,你一准能留在部队提干。
刘双林笑着说:那是自然,一回到部队,领导就该给我打提干的报告了。
李亚玲又说:你好好跟我爹说,不许急。
刘双林说:我不急,我要好好说。
晚霞还没有落山时,他们来到了李亚玲的家门前。李支书披了件衣服,正站在院子里吸烟,他的样子很支书,举手投足的非常像个干部。
他一眼就看到了刘双林,以及刘双林手上提着的东西,接下来,他又看到了自己的闺女亚玲,他差不多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把问题分析清楚了。他当了几十年的支书了,在放马沟谁一张嘴,想说什么话,他一清二楚。此时的李支书,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阴阴的。
刘双林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窗台上,转回身就冲李支书敬了个军礼,然后伸出手,一边说:支书,我双林来看你来了。
他的意思是要和李支书握握手,他现在已经是光荣的解放军战士了。从身份上说,也可以和支书称同志了,同志之间握手是一种礼节。
没想到的是,李支书没有伸出手来,还把手背在了身后,他的鼻子只是哼了哼,看也没看刘双林放在窗台上的礼品。
刘双林受了打击,但他并不气馁,又从兜里拿出一盒烟,递一支给李支书,李支书沉吟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并没有叼在嘴上,而是把烟夹在了耳朵上。刘双林点燃的火柴一直燃到尽头,他才扔掉。从心理上,刘双林就短了半截。刚进门时,他的腰是挺直的,此时他的腰弯了下来,以前想好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瞅着支书一遍遍地说:我就要入党了,离提干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一连说了好几遍,这时他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李支书很不耐烦的样子,背着手,耳朵上夹着刘双林的烟,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刘双林就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的眼睛随着李支书转来转去。
李支书终于说话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有事说事,你要干啥就说吧。
让刘双林没有想到的是,两年的部队生活仍没改变李支书对自己的看法。李支书是很威严的,他对放马沟大队的所有人说话的口气都是这样,虽然刘双林暂时不是放马沟的人了,而是一名解放军战士,可李支书仍然像对待村民一样对待他。刘双林把所有的困难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李支书会这么对待他。
站在一旁的李亚玲受不住了,她叫了一声爹,说:双林今天来是有正经事跟你说。
刘双林腿一弯,不知怎么就跪下了,他颤着声说:叔,我想和亚玲定亲。
这回李支书立住了,他弯下腰瞅着刘双林说:和我家闺女定亲?笑话!你是啥人?!
刘双林就说:我马上就入党了,离提干也不远了。
李亚玲也说:双林真的能提干,爹你就信他一次吧。
李支书乐了,他又直起腰说:好哇,那就等你提了干,再和我家闺女订婚吧,到时候我举双手赞成。
话说到这个分儿上,刘双林只能从地上爬起来了,他嗫嚅地又叫了一声:叔,我过两天就要走了,你看能不能让我和亚玲把婚事先订下来?
李支书就挥挥手说:这话等你提了干再说吧。
说完就回屋去了,把刘双林撇在一边。
刘双林干干硬硬地又站了一会儿,看了李亚玲一眼,转身就往外走。李支书忽然大喝一声:站住!
刘双林就站住了。
李支书风一样地从屋里出来,提起那些礼品掼在刘双林的怀里,说:东西你拿回去孝敬你妈去吧。
刘双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委屈地接住了,耸着身子,灰溜溜地走进了夜色中。
李亚玲也感到了委屈,她含泪叫了一声:爹,你不该这样对他。
李支书说: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胡吹瞎侃的。我敢说,过不了两年,他还得回到咱放马沟来,你就甘心嫁给这样没出息的人?
李支书已经给刘双林盖棺定论了,李亚玲也就没有了主意。
意外
那一阵子,李亚玲的心情是困惑和茫然的,她一面想接近刘双林,在她的内心里一直希望刘双林真的能提干,那样她也就能拯救自己了。同时,她也担心万一刘双林提不成干,就不得不回来再当农民,她无论如何是不能找个农民的。凭李亚玲现在的条件,如果在农村找的话,也能找到吃公家饭的,比如公社中学的老师,或者公社机关的办事员什么的。李亚玲是大队支书的女儿,当着赤脚医生,年轻貌美,在农村能有这样的条件也算是人上人了。刘双林如果回到农村,那就太普通了,家里穷得叮当响,他哥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没找到对象,弟弟初中毕业在家务农,老妈又是个药罐子,整天不是这儿不好,就是那儿不得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