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准备倒杯茶水漱漱口时,一只修长明晰的手掌出现在眼前,指节间叩着白玉茶盏,他的手很好看,皙白又挺直,无名指上戴着一段磨得褪色的枯枝制成的指戒。
顾休休看着那指戒,睫羽垂下,轻颤了两下,一时间倒也忘记自己烫着了嘴,正准备喝杯冷茶缓一缓的事情了。
“豆儿……”元容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嗓音很轻,隐约在发颤:“你想起什么了吗?”
“没有。”她回过神来,回答的很干脆,几乎是在一瞬间敛住了眸色,抬眸看他:“既然我已经嫁进了东宫,若是突然回去住,怕是会叫我爹娘担心。”
顾休休停顿了一下:“我晚上可以住在侧殿吗?”音落,她又添了一句:“若是殿下不方便,我打地铺,睡在这里也可以。”
元容自然不会让她睡在地上,她既然委婉的提出了要分房睡,他便也没有勉强她,低声道:“你便住在这里。”
“……那你呢?”
“父皇近日身体抱恙,将奏疏都送到了东宫来,我陪你用过膳后,便去书房处理政务。”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明日晌午,父皇在东湖设下船宴,为你兄长接风洗尘。你早上可
以多睡一会,不必起得太早。”
顾休休低声应了一句‘哦’,接过他递来的茶盏:“谢谢。”微微仰头将温凉的茶水送了下去。
用过膳,果然就如元容所言,他叮嘱朱玉夜里仔细照顾她后,便出了青梧殿,也不知是去了书房,还是去了何处。
顾休休也没有多问,她让朱玉燃上蜡烛,看着烛火下的侧影印在窗户上,指尖不由伸出沿着那侧影描绘着。
她像是在描自己的影子,又好像不止在描绘自己的影子。
朱玉看着她略显寂寥单薄的身形,有些心疼,寻来了元容过往的狐裘,轻轻披在她身后:“娘娘,天冷,穿厚些。”
顾休休托着腮,侧过头来:“朱玉,你说……喜欢和爱有什么分别?”
朱玉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却还是认真思索着,良久后,答道:“喜欢是愿意为一个人做什么,爱是……”
“爱是愿意为一个人放弃什么。”顾休休接过朱玉的话来,笑着道:“对吧?”
朱玉点点头,犹豫着,轻声问道:“娘娘,您真的把太子殿下忘了吗?”
顾休休将头埋进柔软又温暖的狐裘里,吸了口气,轻嗅着属于他的气息,她没有回答朱玉的问题,笑着看向窗外的月亮。
月亮就挂在天上,永不黯淡,伸手可摘,可月亮不属于她一个人。
他如今是北魏的储君,未来便是北魏的君王。身为皇太子,他可以任性些,不顾旁人的看法,即便二十四岁不娶妻纳妾也无人置喙。
毕竟乾坤未定,未继位前,太子这一称呼也不过是身外虚名,其他的皇嗣仍有机会夺位。
如今皇帝将政务交于他手,便是认定了那皇位由他来继承。当他成为天子,很多事情就会变得身不由己,不说后宫佳丽三千,单单是那些名门望族塞进宫里的嫔妃,也要有几十上百。
先前顾休休从未考虑过此事,只一门心思想要救下元容,想要挽回他在原书中病逝的命运。
可就在一切平复后,当她看到他为了那个西燕来的风禾郡主撒谎时,她突然开始思考——元容会不会爱上别人。
那高墙碧瓦后,囚笼般的北宫是她想要的余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