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郯城打得很顺利。山东的部队在抗战时期就多次攻打设防坚固的县城。费县、干于、沂水、郯城、莒县、临沂什么的,反复打了多次。不论是爆破、过壕、破鹿砦、破铁丝网、架梯突破城墙什么的,早就形成了一整套打法。鲁中南纵队虽然是刚从地方上升级来的,但升级前各部队都参加过不少攻城战,对这种战法也不陌生。11月6日下午开始进攻,因为火力侦察时,东门那里的火力点暴露最充分,就把主攻放在了这里。十几门步兵炮、山炮、迫击炮一个劲儿轰,把城门附近的城墙轰矮了半截。接着,几十挺机枪的火力把城墙上打得冒起了一层青烟。
在火力的掩护下,梯子组冲上去,在壕沟这边把梯子竖起来,一放,就搭上了对面。第一爆破组踩着梯子冲上去,点燃导火索后,把绑在长木杆上的炸药靠在墙头上,几十公斤炸药就把本来就被炮弹炸矮了一截的城墙又炸塌了一截。第二组接着冲上去炸,炸药的硝烟还没散尽,第三组又冲了上去。每个爆破组都有预备队员,要是有负伤的或者是牺牲的,马上就有人补上去。接二连三的爆破,上百公斤的炸药足可以把城墙炸成一面斜坡。这梯子、炸药杆的长短,都是根据侦察员亲自侦察或者是审问俘虏得到的数据造出来的。在火力掩护下,梯子组又上去了,十几架梯子架在壕沟上,突击队踩着梯子冲过壕沟,冲上城墙的斜坡。有的梯子干脆架在了城墙上,突击队员踩着梯子登上了墙头。整个过程就象一架精密运行的机器,丝丝紧扣,环环相连。经过多年积累,善于学习和总结的解放军,把在一定条件下的战术技能运用到了极至。
第三卷侦察连(47)
这种打法凭一个是国民党的保安旅是吃不消的,打了一阵,东门这里眼看要突破的时候,本来只是佯攻的北门城墙却先被突破了。接着就进入了巷战。
侦察连是没有进攻的任务的,安排在北门外负责监视敌人。但随着城里的枪声越响越远,在这里的还监视个屁?董家莆沉不住气了,向师部提出要求进城打扫战场。师部考虑到北门一带的敌人差不多已经肃清,就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并限定他们打扫战场的区域就在北门一带。
但他们一进去就没了界限,谁知道这一带的界限到底在什么地方?听到南门那里枪响得厉害,就向那里突去。
这时的保安旅终于顶不住了,打开一直没受到攻击的南门,纷纷外逃。这一来,全城的守军几乎都向南门拥挤而来。谁知解放军虽然没攻南门,但早在外边布置了强大的火力,就等守军从这儿逃呢!他们刚涌出来,数十挺轻、重机枪,大小炮弹打出一片火网,整个儿盖住了南门。可保安旅已经收不住脚了,就象决堤的水,前边的倒下了,后边的接着涌过来,挡都挡不住。在门前、门外,倒下的尸体堆得老高。侦察连又插过来,照着敌人的身后一阵猛打。一些死硬分子回头开枪对抗,许传领本来就带着机枪班的几挺机枪,边冲边射击,这一下就来了个狠的,一顿狠扫,把十几个开枪的全打倒了。剩下的敌人终于被打蒙了,跪在地上举起了手。杨守莱对还乡团恨得牙根儿疼,一把夺过许传领的机枪,一梭子扫过去,把他们都收拾了。
侦察连开始打扫战场,一般的枪支连看也不看,只拣机枪和冲锋枪。杨守莱和许传领身上都背了两枝冲锋枪。来到一座被炸倒了的青砖到顶的二层楼前,只见周围有不少花花绿绿的票子到处乱飞,一些战士正在拣。这是些金圆券,许传领抓了一把,想要是能兑换北海票的话,就用它还刘宪洪他们。杨守莱见有的票子小一点,印着洋文,纸很结实,就拣了五十四张,想用它们做副扑克排。
旁边还有许多银圆,他们用脚踢了踢,没当回事儿。不光他们没当回事儿,别人拣它们的也不多。那时天天行军打仗,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完了,要那老沉的玩意揣在身上干什么?他们倒是对好枪、子弹之类的更有兴趣,什么一切缴获要归公啊,拉倒吧,眼面上的大件比方枪之类的,实在留不住就交上去,碰到子弹什么的,谁不先把自己的子弹匣子、袋子塞满?交个屁!
不过,对银圆这类玩意,多数人没兴趣,总还有有兴趣的。比方说邹见富,蓦地看见那一堆银圆,只觉得心口被什么撞了一下子。要说过去打仗,也不是没见到钱,可那都是纸票,而且也没有多少,真没太当回事儿。可眼下,竟然有这么多银圆明晃晃地堆在那儿没人捡,感觉就不一样了!甚至还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早先,银圆在一家人的眼里是什么?你就是把眼盼红了,也难得见上一块。就算好容易攒上一块,大大(父亲)也会早早把它藏在一个最隐蔽的地方,别人休想见到。在大灾年,有时侯两块银圆就能买一亩地啊!你说,这么一堆得买多少亩?整个儿能顶一家大户的全部家当啊!庄户人苦累几辈子也未必实现的梦,眼下就堆在自个儿的脚底下,你说这事儿神奇不?
不过他毕竟明白,眼下是在打仗,你没能耐把那堆银圆都划拉到自个怀里。加上听声音又有别的战士要过来了,就来不及多想,趁人没注意,抓了几大把,塞进了衣服口袋里。又觉着太沉,坠在口袋里太明显,便又抓出来,塞进了背包里。
离开时,他回了好几次头,向银圆那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