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寝陵干干净净,没有风,死一般的静,当然也就没有沙。李顺容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让自己平静若水,那水一样的平静下,谁又知道,藏着排山倒海一样的浓情。狄青扭过头去,只怕自己一时冲动,忍不住说出实情。赵祯笑笑,笑容中满是苦涩,“朕要走了,你保重。”他并不舍得离开李顺容,心中那时只在想,太后若是像李顺容这样对朕,朕此生何求呢?终于还是惦记着汴京,赵祯道:“郭指挥、叶捕头,护送朕回京。狄青,你护送她去看太医。”郭遵看了狄青一眼,低声吩咐道:“狄青,你收拾残局后,立即带侍卫们回转京城。”狄青点头。郭遵又看了眼李顺容,只是拱拱手,和赵祯离去。狄青见郭遵目光复杂,突然心中微动,暗想郭遵曾是赵恒的殿前侍卫,难道说郭遵也知道李顺容的底细,不然何以这般举动?狄青只是留意着郭遵,并没有注意到,叶知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赵祯走了,终于走了。李顺容痴痴地望,心口在滴血,没有挽留,也没有理由挽留。等到赵祯出了寝陵,李顺容却发疯一样,向最高处的山岗跑去。狄青没有拦,只默默地跟随,天未明,月隐星稀。马蹄声传来又淡去,惨淡的月色中,有人影远去。李顺容奔到山顶,可也阻挡不住人影远去,跪倒,泪流满面。狄青一旁望着,突然也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空山鸟鸣的时候,李顺容这才扭头对狄青道:“狄青,我没什么能谢你的。这有一本书,不知道你能否用得上呢?”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卷书递过去,狄青摆手道:“在下不考状元,要书何用?李顺容,你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李顺容笑了,见狄青并不接书,突然道:“你还记得在玄宫里,曾见过一把刀吗?”狄青微凛,记忆复苏,蓦地想起朝天宫内七道门户中的黄色门户。那里有把血刀,一旁写着八个大字,“王不过霸,将不过李!”那铿锵豪气犹在眼前,狄青急问,“当然记得,你知道那把刀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李顺容脸上突然泛起自豪之意,漫声道:“古往今来,征伐天下的帝王将相无数,但若论霸气勇力,帝王中,有一人若称宫变狄青捧着那卷书,没有急于翻看,反倒对李存孝满是好奇。不待多想,李顺容已道:“狄青,我知道你武功并不算好。”狄青回过神,苦笑道:“只能说是寻常。”“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保护益儿。”李顺容道:“我把这本书送给你,就是希望你能从中习得什么。”狄青不再拒绝,也无法拒绝。他是习武之人,如何能拒绝这种诱惑?“可是,我不知道你能从中习得多少。”李顺容眼神有些奇怪。狄青自嘲道:“在下并不聪明……”“和聪明无关的。”李顺容摇头道:“这刀谱传了多年,但说实话,从刀谱中受益的人,一个都没有。”狄青心中一动,“那刀谱为何会落在你手上?”李顺容淡淡道:“你莫要忘记了,我也姓李。”狄青微震,“你是李存孝的后人?”李顺容默然片刻才道:“可以这么说吧。这刀谱中有个秘密,只留给有缘人,我相信你就是那个有缘人。”狄青突然问道:“那石室中的血刀,难道就是李存孝所用的佩刀?”李顺容点头道:“你真聪明,猜到了这个。传说中,‘霸王逐鹿,太保横行’就是说楚霸王所用的佩刀名为逐鹿,而李存孝所用之刀,本名横行。玄宫中那把刀,就是李存孝的横行刀。”横行刀!原来那把刀就叫做横行刀。狄青回忆那把刀千杀万斩的气息,鲜血淋漓般的快意,喃喃道:“怪不得,那种刀配得上横行两个字。”“可我不能把那把刀取出来给你。”李顺容为难道。狄青忙道:“横行刀,只有横行之人才配持有,在下算得了什么?不敢有此奢望。无论如何,赠谱之情,今生难忘。”他向李顺容深施一礼,心中却有些奇怪,赵恒为何把那把横行刀收在玄宫中?赵恒既然对李顺容没什么感情,为何让李顺容自由出入玄宫呢?不等多问,远望张玉从山脚处转来,狄青将刀谱收入怀中,道:“他们找我,多半要回返京城了。”李顺容轻轻叹口气道:“那……你一路珍重。”她不再多说什么,当先离去。张玉赶到狄青的身边,问道:“狄青,圣上带着郭指挥、王珪、阎文应等人回去了。圣上说让我们听从你的吩咐,尽快回京。”狄青点点头,说道:“那就走吧。”这时天色已明,卷云如思,人在卧龙岗外,只见卧龙岗有如龙腾,风光大好,江山秀丽,可狄青始终觉得,那条卧龙徜徉云雾中,无所依从。狄青从巩县出发,带众侍卫处理些后事,然后就领众人回转京城!众侍卫都知道这次若非狄青,圣上早就不能幸免。这些人都是殿前侍卫,护驾不利,赵祯若死,只怕都要陪葬,是以人人感激狄青。但关于玄宫发生了何事,众人都没有多问。侍卫都明白,有时候,知道多了,并不见得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