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之后进入饭店,因为房间已是预订过的,所以顾雄飞领着梦游似的叶雪山,直接乘坐电梯上楼。叶雪山一直睡眼朦胧,直至进入客房了,才略略清醒过来。寻寻觅觅的走进卫生间,他站在抽水马桶前解开裤子,同时大声问道:&ldo;大哥,我们今晚在这里睡吗?&rdo;
然后在哗哗的撒尿声中,他听到了顾雄飞的回答:&ldo;你自己睡,大哥还有事。&rdo;
叶雪山尿的痛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ldo;你要走吗?&rdo;
顾雄飞若有所思的在房内踱来踱去:&ldo;是,出去见个朋友,很快就回来。&rdo;
顾雄飞给叶雪山叫了一客饭菜,又郑重其事的嘱咐了他几句,眼看叶雪山认认真真全答应了,他才转身出门下了楼。
胖子站在饭店门口,见他出来了,便提前为他打开后排车门。顾雄飞走到近处放缓了脚步,显然是有所犹豫。可在短暂的迟疑过后,他把心一横,还是上了汽车。
待到胖子也坐上了副驾驶座,汽车夫便发动汽车,驶入茫茫夜色之中。
在租界内的一所小公馆里面,顾雄飞见到了神出鬼没的段将军。
自从政府迁到南京,段将军就失了权势,从半赋闲一路走到彻底赋闲。顾雄飞不知道赋闲对于段将军来讲,到底是多么大的痛苦,反正他记得五年前的段将军还是个普通面貌的半老头子,可是如今一见,段将军竟然已经老得满头银发。银发归银发,眉毛胡子还是黑的,乍一看黑白分明,几乎吓人一跳。
段家大少爷陪在一旁,倒是没怎么变模样,只比五年前富态了些许。满面春风的迎上来握住顾雄飞的手,他不讲客气话,直接笑道:&ldo;嗨!你怎么才回来?&rdo;
顾雄飞握着他的手摇了摇,然后对着段将军弯腰一躬:&ldo;伯父,好久不见,您的身体还好?&rdo;
段将军微微一笑:&ldo;还好。&rdo;随即他上下打量了顾雄飞,开口说道:&ldo;雄飞怎么像是变高了?&rdo;
段家大少爷嗤之以鼻:&ldo;爸爸,他都多大岁数了,还长个子?再说他还禁得住长?他再高就要顶房梁了。&rdo;
顾雄飞听了对方的欢声笑语,还是往昔熟悉的闲话,不由得渐渐放松下来:&ldo;伯父,我可能是胖了。&rdo;
段将军连连摇头:&ldo;你可不要胖,你要是胖了……不好办。&rdo;
顾雄飞忍不住一笑,知道段将军的意思。顾老爷子四十多岁时一度发福,胖成了顶天立地一座山,出门得坐敞篷汽车,受了不少罪才瘦回去。段将军太了解他的底细了,所以知道他一旦发福,就不好办。
环顾了四周的摆设布置,顾雄飞开始触及正题:&ldo;伯父怎么搬到了这里来住?&rdo;
段将军笑了一下,背着双手在地上踱步。无端的从北平来到天津,并且掩人耳目的住在租界里,其中必是有个缘故。但他打太极似的顾左右而言他,并不肯有话直说。他不回答,顾雄飞也不追问,顺着他的话头闲聊。聊到最后,三人进入餐厅吃了一顿夜宵,段将军状似无意的问道:&ldo;你去沈家看过了没有?&rdo;
顾雄飞立刻摇头:&ldo;刚到北平就开了战,我没有机会去看望沈老伯。&rdo;
段将军点了点头,不言语了。
顾雄飞虽然这几年来不问世事,但也看出段将军蠢蠢欲动,不是安稳模样。天亮之前他回了饭店,心事重重的直接上了床。他是少年老成的人,从小就很受伯父们的青睐,人人都看他是个可造之材。这本来是桩求之不得的好事,然而值此非常之秋,他倒宁愿伯父们不要提携自己。
叶雪山躺在一旁,睡得正酣。顾雄飞轻轻把他扳向自己,又在被窝里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叶雪山被他养的柔软洁净,是个可爱的废物。忽然猛的一蹬腿,叶雪山受惊似的哼了一声。顾雄飞连忙抬手轻拍了他的后背,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紧张的身体慢慢松弛,拱在顾雄飞的怀里继续安睡了。
顾雄飞睡不着,他想自己明天得去一趟沈公馆。五年来他一直和沈家保持着联系。沈将军仕途不畅,身体也渐渐病弱,正处在一个很苦闷的状态。自己既然回了来,就该先见他老人家。万一段将军真的有所举动了,那自己越发不能怠慢沈将军,否则容易被沈家误解为狼心狗肺、趋炎附势。
翌日清晨,顾雄飞带着叶雪山下到一楼餐厅里吃了早饭。夏季天气,顶数早晚清凉,顾雄飞知道叶雪山不会乖乖在房内坐上一天,所以索性带他出了饭店,在附近街上兜了一圈。顾雄飞一边散步,一边给叶雪山划定了范围:&ldo;大哥不在的时候,只许你走到那边路口。如果再往远走迷了路,那大哥也没办法,只好是不要你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