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唱得有些想哭,却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曲毕,我携袖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忽罕邪,他吃多了酒,面色酡红,微睁着眼朝我招了招手。
我顺从地走过去,靠在他的怀里。
忽罕邪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我的背脊,熨帖着我寸寸薄凉的心脏。
我忽然觉得安心。
“唱的什么?”他问。
“汉广。”我答。
“什么意思?”
“窈窕淑女,在水之中,求之不得。”
“游不过去?”忽罕邪喝醉酒总是分外可爱。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若是游得过去,郎情妾意早就在一起了,还会作诗?”
忽罕邪抱着我的手紧了紧,半晌没说话,忽然又道:“即使游过去了,也不一定郎有情妾就有意。”
我抿唇,没接话。
其实在首诗还有另一层意思,可我不愿与忽罕邪说——
那游女不是什么令人寤寐思服的女子,而是望眼欲穿、永远回不去的家乡啊。
“瑉君,我其实……想象过你的样子。”
我一愣,拍了拍他的脸,他没有什么反应,仿佛只是在说梦话。
“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要嫁给我父王的。”他没有看我,神色恍惚地望着远处,“我经常能看见你……坐在山坡上,看月亮,山风很大,你又不束发,头发就那样被吹啊吹……
“那个时候偶我就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那么可怜呢?月氏不好吗?我听说你是自愿来和亲,那你为什么……又那么伤心呢?”
他自言自语,我就静静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我说过了,你既嫁了过来,就是月氏的人。想回齐国……”他顿了顿,呼吸渐平,像是要睡过去了,“待我与匈奴打下齐国西北三城,你想什么时候回去便什么时候回去,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还在说着什么,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的耳边,脑海内,无休止地回荡着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等他和匈奴打下齐国三城,等他和匈奴打下齐国三城……
原本因为温存而残留的悸动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没顶的冰凉与绝望。
这就是妥协的代价,姜瑉君。
你放任他与桑歌,就是将齐国推向悬崖。他们不会对你留任何一点情面,甚至,会将你变成鼓舞士气的献祭品。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醉酒熟睡的男人,瞥了眼放在几案上用来切肉的匕首。
那是忽罕邪从别处搜罗来的宝贝,因上头镶了琉璃宝石,他觉得好看便带来给了我。我起身走到几案前,缓缓抽出匕首,刀刃映射出冰冷的光,我看见自己倒映在刀刃上的眼睛,突然有些不敢瞧自己现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