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升平不坐在上方宝座即可。
得杨广钦命的司马,丞相与独孤郎中令向来所行亲厚,听闻他为自己养女求嫁自然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两人四目相视片刻,也纷纷向前拱手抱拳:“独孤家养女萧氏温淑娴雅,颇有母仪之风,又与天家血亲缘厚,实为太子妃最佳人选。”二人说完跪拜于独孤郎中令身后,三人齐齐直立等待杨广的回答。
表率如此,殿上群臣也随之齐声附和,称赞声如同亲眼见过萧氏端庄贤良的容貌般般笃定认真。
乍看之下满堂文武行径荒谬,可细细想来谁又怎能说他们的所为全无道理?虽然那亡国传言是北周宫人怨忿诅咒,终究还是关系到大隋国家命脉,升平可以不信,若万一将来国有罹难……,她又该怎么面对杨广?
他刚刚弃战归朝威逼宫门,难道还要顶着逆伦的诽议入主东宫主持朝政吗?
升平这里百转千回思量万分,杨广并不知晓,他只是淡淡微笑,迅速恢复以往温润神色:“舅父,若淑仪表妹入宫,你可舍得她长年青灯陪伴母后?”
独孤皇后陵寝此时仍在修缮,如今大行皇后梓宫正停在永安寺需有人日夜守陵,如今杨广状似无意用此话点明,即便独孤家此刻送女入宫也是长伴枯灯陵寝,根本没有可能得到他的丝毫宠爱,妄图借此堵住郎中令用女谋算外戚稳固的后路。如今端看独孤陀觉得是哪边更重了。
“即便入宫只是陪伴大行皇后灵柩,也是臣女淑仪毕生荣耀,她应该自安天命。”独孤陀思量片刻终究,还是决意牺牲掉萧氏一生,笃定开口。
一步棋,与其任由过河棋子被吞食,也好过留在军门踯躅不前。
“好!”杨广突然开口,一掌拍在龙案上震动得下方群臣心惊胆战。杨广始终噙着笑语意轻佻:“那就请舅父尽快送萧氏进宫吧,本宫看,时间紧凑也不必重修东宫了。”
太子纳妃是大隋盛事之一,当年杨勇做东宫太子纳妃时,从采名到礼成用时整整两年,期间不仅东宫全部修缮翻新,所有东宫耗用宫人均新纳新养,衬足了太子妃娘家高相的面子,足见大隋上上下下对太子纳妃一事的隆重。
如今杨广随意应允似乎注定萧氏入宫前景不妙,朝臣几乎可预料她未及入宫已然失宠,可即便如此仍又挡不住贪婪之人的妄念。
独孤郎中令郑重叩首谢恩,长长袍袖一甩,口口声声说:“谢东宫太子殿下垂怜!”
此刻,升平正纹丝不动的站在独孤陀的面前,他明着拜东宫太子,实则在拜升平公主。
他知自己在做什么,升平亦知,怕是朝堂之上无人不知吧。
在众朝臣眼中,独孤郎中令更是牺牲自我成全了大隋,从而不让太子兄妹逆伦乱了纲常,若大隋江山果真能万年,怕是他独孤陀才是最大功臣。
升平收回自己逶迤在后的凤裙长裳,落寞的走回宝座下方的凳榻,任凭杨广几次相邀也不肯上座。朝堂之事冗长难捱,她如木偶般端坐听不进去,直至杨广说退朝,升平才木然站起随群臣告退。
杨广似想挽留升平说些什么,却被郎中令一语阻拦,升平则头也不回从大兴殿步出,荡悠悠的茫然向前行走,似乎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该回何处。
一口气闷在胸口,喉咙里有些腥甜味道,吞咽恶心,吐又吐不出来,整个人狼狈的厉害。
骤然,身后有人急声呼喊:“公主殿下,奴婢回来了!”
升平缓缓回头,视线里一袭碧色裙裾疾步上前,抬眼端看竟是永好,原本以为生死未卜的她此刻正安然站在自己面前,一时间升平悲喜交加,眼泪也落了下来。
1房陵王,杨勇死后被追封封号。
2河东,李渊长子李建成和四子李元吉起兵之处。
3隋炀帝皇后萧氏。梁孝明帝女,因二月出生不吉舍与帝堂弟萧岌,又因萧岌病逝,转送舅父张轲,从小操持家务农活,性格坚韧,容貌艳美。
红衣嫁颜栖凤泣
“难过了?”杨广的笑容温柔煦暖,从玉华池旁拉过升平的手紧紧环在自己腰上俯身低头道,“方才永好说阿鸾自己独自在这儿,本宫责令罚她杖责二十了。”
杨广的话语云淡风轻,似是在说无关痛痒的小事,却逼得升平一时惊窒,她回头蹩眉:“为什么要责罚她?”
“为什么?因为阿鸾不在栖凤宫中,她又没有随身服侍,行为不谨。”杨广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专注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升平脸庞。
声音停落,身后宫人已经悄然退下,不知何时,玉华池旁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永好一路上颠簸劳累,是阿鸾自己不让她跟着的,你也打阿鸾吗?”升平面色苍白,心中有些恼怒杨广的轻言责罚。
“阿鸾,她们值得什么,便是为你我去死,她们也必然是心甘情愿的。如果今日阿鸾有什么闪失,我该如何自处?阿鸾有没有替我想过?”杨广清冷的声音在池边随风远远追散,幽幽含带透骨的阴冷。
他凝视着她低柔道:“若是我的身边没有阿鸾,怕是一生再不会畅怀。”
升平低下头,一时答不上来,她不曾想过,杨广回来后会变成如此易怒易疑。
她听罢杨广的解释,负气反问:“既然没有阿鸾,太子殿下心中不畅怀,那今日朝堂时太子殿下为何不回绝舅父的提议?还是太子殿下以为阿鸾心中对此事并不介意?”
杨广搂过升平的肩头,似笑非笑的挑着她的下颌,“阿鸾,不必动怒。再等我两年。等大隋天下尽归的时候,阿鸾的昭阳宫届时一定重新造好。如今的太子东宫有什么好的,我怎么能让阿鸾住在东宫受委屈?,阿鸾此生只能住昭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