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卓虽说得隐晦,可他的目光,他却已然明了。
今日面对九妹,竟有些不自禁的局促。
杨元恪连忙抹去昨夜的回忆,尽量平静的望着芷蘅,从前,他从不曾感觉芷蘅有何不同,今日,他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仔细打量了她,方才发觉,她一身清淡,却风华绝代,红妆素裹,却已然万种风情。
难怪,连李昭南都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昔日备受冷眼的九妹,如今已然是天朝帝王尊崇荣贵的皇后。
芷蘅见他不语,反而缓步坐在一边,淡声笑道:&ldo;六哥来此,果真是与芷蘅闲话家常吗?&rdo;
虽然,六哥是她在北冥国唯一的温暖,可是她与六哥的回忆也实在少得可怜,恐怕你寥寥数面,用十只手指便可算得清楚,又有什么家常可聊?
心中不免一酸,若不是如今她的丈夫兵临城下,想来此生此世,六哥的心中,亦不会记得她,哪怕是偶尔想起……
自己的一生,果真可悲。
没有一个人亲人,会真正挂念她。
杨元恪叹息一声,芷蘅侧颜依然能看出楚楚神伤:&ldo;九妹面前,为兄便无需隐瞒,九妹,为兄此来的确并非闲话,而是恳请九妹,相劝大沅天子遵循昔日盟约,退兵回朝,北冥愿以两座城池相赠。&rdo;
果不其然,芷蘅惘然笑了,向来柔美的面容,忽而有几分矜重,她转眸望向杨元恪,目光沉静:&ldo;六哥文武全才,乃北冥皇室之最,那么自是该懂得,&lso;母鸡司晨,天下必乱&rso;,自古女子不干政!&rdo;
杨元恪一怔,眸中有些许陌生的震动。
芷蘅此刻的眼神矜持而冷静,稳重而淡定,遥远的记忆忽然被触动,犹记得与九妹的曾经种种,那不多的记忆里,她时常低垂着头,甚至不敢抬眼,常常是惶恐不安的眼神,常常是小心谨慎的行止。
她似乎总是在角落里,刻意令人忽略她傲世的光彩。
可而今,一切都不同了。
在这种光芒下,杨元恪竟暗淡了眸光:&ldo;九妹,话是如此,可九妹亦是北冥人,可忍心见北冥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可忍心看着亲人的鲜血染红……你的凤冠?&rdo;
芷蘅心中一痛,望着杨元恪的眼神,眼中蓄积的泪水终于沉落,却只有清淡的一行,泪光之下,芷蘅的眼光却依旧决然:&ldo;六哥,在北冥,可有人当我是亲人吗?生灵涂炭、血流成河?自古凡有战争皆是如此,既是不可避免,芷蘅小小女子,人微言轻,实在担不起这样重的责任。&rdo;
那低柔的、隐忍的、孱弱的女子,随着这一句,彻底消逝在记忆里。
杨元恪豁然清醒,如今站在眼前的,是大沅的皇后!
再也,不是那任人摆布、泪眼朦胧的北冥公主。
杨元恪忽而觉得,面对她曾经遭受的,任何语言都已显得苍白无力。
北冥,确实愧对这位公主!
他垂首,感觉一切已不可挽回。
&ldo;我知道了,那么九妹,告辞了。&rdo;杨元恪低沉说。
&ldo;等等。&rdo;芷蘅忽的开口拦住他,回眸瞬间,眸色分明冷透,&ldo;六哥,若不令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九妹到有一法,六哥不妨一听。&rdo;
杨元恪举眸望着她,平静眸光终于见了一丝颤动。
然而芷蘅的目光却愈发冷落,咬着一丝沉痛:&ldo;六哥,既有如此慈悲为怀、悲天悯人之心,为何不弃城投降,保万民性命?&rdo;
&ldo;九妹!&rdo;杨元恪不可置信,她变了,彻底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