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望山说的也并不全是假话,左立半信半疑。过完年,天气稍微暖和了一点,但早晚的气温依旧只有个位数。覃望山搓着手哈了一口气:“咱们就这么聊吗?不请我上去坐坐?”
左立摇头:“家里面都是小孩儿的东西,堆得很乱,不太方便。而且孩子还太小,见不了陌生人。”
原来没有看错,那天左立的确推着婴儿。覃望山的眼皮跳了一跳,问他:“林栩栩……生了?”
左立点一点头。
覃望山又问:“你们结婚了?”
左立的唇角放得很平,拳头在背后攥紧。他想看覃望山的反应,故意很缓慢,但又很确定地回答:“是的。”
很快,左立在覃望山眼中看到了一丝类似于痛苦的神色。虽然他还是在笑,并且点头说了一声恭喜。少时,覃望山调整了情绪:“我也不知道恭喜合不合适。你们……一起住在这里吗?”
左立点点头又摇摇头:“林栩栩还住在月子中心,她定了三个月的套餐。平时她妈妈在照顾,我周末过去。”
覃望山无话可说了,干涩地回了一个哦。这其实是覃望山预想过的情况,左立跟他提分手,那么大概率会跟林栩栩结婚。出于不同的需求,婚姻是他和她共同的利益。覃望山完全可以理解,但却比想象中难受一些。过了一会,他又开口,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尽量说得轻松:“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不请我?”
“你是我什么人?来了要坐哪一桌?”左立半抬眼皮,并不正眼看人,或是不敢或是不愿:“前男友还是老家的亲戚?”
覃望山说:“都行。”
“我不行。”左立皱眉,表情古怪:“你结婚也不会想要请我吧?”
覃望山想说不打算结婚,但说起来就成长篇大论了。他问他:“我请你,你就来吗?”
左立的声音紧了紧:“看你跟谁结婚了。”
覃望山问:“那……我跟谁结婚你会来?我一定得挑个你会来的结婚对象。你会给我包红包吧?不过你结婚我没给你包红包,这样来算是我赚了……”
覃望山说着这些玩笑话,左立忽然沉下脸,连名带姓的叫他:“喂,覃望山!我真的结婚了,没有跟你开玩笑。”
覃望山稀薄的笑容慢慢凝固在脸上,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是因为孩子,还是为了……”
左立立刻说:“都是。既为了孩子,也为了别的。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人吗?”
覃望山略微侧头,移开眼神:“别这么说自己。”
左立自嘲地笑:“我这辈子走了太多弯路,就想走一次捷径。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些有捷径可以走的人,我多想不靠自己去得到些什么。不用付出就有回报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哪怕只是体验一次呢。”
覃望山问他:“走捷径……那你有没有想过靠我也可以?”
左立知道覃望山愿意付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在物质方面会吝啬的人。可是他摇摇头说:“太难了,覃望山,太难了。我用什么关系来靠你?我跟林栩栩结婚,林院长可以大大方方的把我带到大家面前,介绍说这是我女婿,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给我们科主任打电话,替我要这个留任的名额。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换成我们就太难了。你打算让梁教授怎么介绍我?说这是我外孙的男朋友,还是说这是老家根本不存在的远房亲戚?”
覃望山当然知道难,要是不难,他们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这几个月的煎熬也是真实的,季霄说的没错,这是一条更痛苦的路。覃望山问他:“既然你是为了这个跟林栩栩结婚的,那为什么要离职?不是要走捷径吗?怎么又不走了?”
左立无言以对,难以自圆其说。但他刚刚所说都是真心话,只是同他这个人一样充满了矛盾。他想起给杨宇慧守灵的那天晚上,他带着孝、跪在一个火盆旁边,金银纸箔哔哔啵啵地烧着,他和母亲的遗照对视。照片上的杨宇慧很好看,黑白照片保存了她柔顺沉静的美。
左立很久没回家,没想过最后一次见她就是在太平间里。车祸把她的身体毁坏得很严重,这样的事故左立见过很多,养成了自然而然的麻木。他全程没有哭,觉得自己没有心。
那晚上很冷,他保持跪坐的姿势,几乎要被冻僵了,其他人都回去了,只有他必须在那里跪着,作为这个女人一生的终结和标签。
对杨宇慧的感情里混杂着爱和轻视,但后来他对她和自己的人生做过细致的审视,发现孩子是父母的复制品这句话没有错。他曾经看不起杨宇慧的某些行为,其实自己也做过同样的选择,假扮着善良和无助,试图获得他人的怜悯和爱。
他看着覃望山,有很多说不出口的话。分手是两个人的问题,他有错覃望山也有错,但是在分手之后,是他先做出了无法回头的选择。就像白绸布上沾了墨点,洗不干净了,这段感情成了难以修复的瑕疵品。
他见过很多身体残疾的人,作为医生,知道其中大部分无法根治,总是劝他们要学会与残缺和平相处。但轮到自己,他无法忍耐自己就是瑕疵本身。
左立不想再谈了,他背过身去,说:“我要上去了,你走吧。”
第105章遂3
遂3
二月二,龙抬头。这天是季霄的生日,大家凑在一起给她过生日。和梁世云不同,季霄喜欢热闹,邀请了不少的亲朋好友一起吃饭。季霄说这几年精神头不济,不便在家里请客,在饭店订了一个包间,三桌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