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望山思考了几秒钟说:“浒洲。”
左立一琢磨,觉得挺好。浒洲是个小城市,离溪市也不远,老城有些历史遗迹,他也从没去过。他从善如流:“好,那就去浒洲。”
挂掉覃望山的电话,左立买了最近一班到浒洲的高铁票。还有半小时列车才能到站,他百无聊赖在候车大厅里等着,拿手机刷刷短视频。这半小时里面丁少骢又给他打电话,左立只能叹着气对他说:“真是不巧丁少,我又要去外地。”
丁少骢这段时间也很忙,听左立又不在本市,问他去了哪儿也只是打太极。丁少骢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只能作罢。
从溪市到浒洲的高铁车程1小时12分钟,晚上八点四十三分,左立准时抵达浒洲东站。随着人流从车上下来,又跟着人流出站。东站新修不久,过了检票口,站内灯火通明,大气明亮。这个点乘客不多,出租车上下客点也没什么车。左立这才慢吞吞掏出手机来订酒店,浏览了一圈附近的酒店,贵倒都是不贵,只是都在闹市区里,左立想住的更远一点。
正在研究路线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点开看是覃望山发来的信息:“出站了吗?到北广场停车场,车牌是47q6。”
左立咦了一声,不明白覃望山的意思。他给覃望山回复了一个“?”,却也听话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他想不会是自己昨天那番话给覃望山套上了枷锁,还真当自己从此赖上他了?
左立很容易就找到了覃望山说的那辆车,是一辆红色的日系轿车。左立弯腰去敲车窗,车上的人立刻开门走下来。司机是一位穿黑色连衣裙的短发女人,身材矮矮胖胖,脸却很瘦很有韵味。她看见左立,笑意盈盈地打招呼:“是左立先生吧?”
左立点点头。
女人说:“我是您预定的梧心民宿的老板,今晚上接车师傅有点事儿,就换我来接人,您请上车吧。”
“民宿?”左立大概猜着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要问清楚。
老板报了一串电话号码:“是这个号码预定的,是您没错吧?”
左立点头,还是说:“我能看一下订单吗?”
老板点头,把手机递过来。左立划拉着看了一眼,付款的手机尾号是覃望山的。他放松了警惕,对老板说了一声谢谢。
民宿离火车站约有半个小时车程,其中有一段还是弯曲的山路,好在女老板车技娴熟,带着左立一路飞驰。民宿所在地点不算太远,但十分僻静。一路上老板向他介绍,民宿的位置在南虞山的古镇里,商业化程度不高,是个休闲放松的好去处。民宿一个院落三进房子,门楣上挂着“梧心居”的三字匾额。客房总共十来间,装修古朴大方。据老板说,房屋的木质结构是明末时候的建筑,一直维护修缮保存至今,属于市里的保护建筑。
左立的房间在正屋二楼左边第一间,门口对着天井,窗户朝着屋外的大片竹林。老板对他讲:“这一层现在都没住人,要是这一间住的不喜欢,随时可以调换。”
左立谢过老板,关上房门。房间不大,但布置得整洁,老板的品位格调展露无疑。他脱掉鞋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换来换去都没有想看的内容,又无聊地丢开去。他拿着手机打字,打算跟覃望山说声谢谢,没想到对方的信息先到。
“入住了吗?”
左立想说两句俏皮话,拿着手机按来按去,最后只写了一个:“嗯。”
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儿发来一行字:“开窗。”
左立看着手机,忽然心跳得飞快,他又发出一句“开窗干什么”,然后不等回复,跳起来奔到窗户边。房间的窗户是老式的外开窗,木头窗框比左立想象的更沉一点,左立扒开插销,把两扇窗都朝外推出去。
窗外是一丛幽幽的绿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竹林中间有一条小道,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左立无所发现,又拿起手机来看。手机刚好又响了一下,覃望山回复左立道:“月色如何?”
原来是让他看月亮。左立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手撑在窗户边抬头望天。月亮弯弯的、亮莹莹的一块,镶嵌在靛蓝色的丝绒布里,洒下如汞的银色,泼在墨黑的竹林里。他想起一些读书时看过的小说和诗歌,一些缠绵缱绻的句子,一些久未涌起的心思。
左立出神,忽然听到窗外头几声轰鸣,紧接着一颗石子啪的一下敲在窗户沿儿上。左立被吓了一跳,低头朝下望,瞧见一团模糊的黑影子。左立的心脏又开始咚咚的跳起来,他打开手机的电筒向下照,黑影子很快在灯光下显出原形。
左立忍住没喊出来,窗户外的人又发来消息:“下不下来?”
左立没搞明白方向,下楼时走错了门,绕了一大圈子才到小竹林。覃望山穿着浅灰色套装,宽大的连帽外套加上露出膝盖的运动短裤,头上一顶棒球帽,脚下蹬着运动鞋,靠在一辆黑绿相间的摩托车上,很是休闲适意的模样。左立简直要不敢认这个人,他惊讶地问:“请问你是覃望山覃律师吗?”
“不是。”覃望山跨上摩托,扔给左立一个头盔:“上车,带你去吃宵夜。”
摩托车的发动机震耳欲聋,在古镇的青石板小路上轰鸣而过。左立坐在后座上,想问的问题很多,但他一个字也没说,只是默默搂住了覃望山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