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心道自个不该拦着他走的,应当叫他走,而不是像方才模样,那叫什么?想那些盼着怜惜垂涎半分不害臊的人,果真是打小在那待久了,便成了那的东西,终是忍不住现了原型?
想及此更是觉得万分羞愧,不知如何是好,背脊发凉,一瞬间仿佛身上又穿起了那些从不蔽体怪衣裳,处处是闪着绿光贪婪的眼。
阿雪这里想着自卑自贱的事,而陆照阳烦恼这该如何做才能安抚住他,深知这是怎么一个害羞胆小的人,如此他便不该一时魔怔住了,不能因这一刻作了这事,清醒过来怪作他人。
他敛着力,看着是冷静,却见这桶边紧抓的手才知心里波涛浪翻,熬着怎么样的苦楚折磨。
他若是以欲对人,这般阿雪的作态只会当作是勾引,兴许便在桶里来了一刻春宵千金;他若是正人君子,是那柳下惠,如此便能冷漠自持,将眼前那具肉体作了那红尘孽障,不过是转眼既瞬的一刻,不值得痴迷失心。
然而他二者皆不是,于红尘中最是平凡不过之人,他不信佛,本该是狂妄之徒,却经受良好教养,使他作了七情六欲皆有的极平常的人物,骄慢,自傲,跋扈,而后不得屈忍,屏息凝火,种种之中又从未失过情一字,不过片刻睡了,自是等着某刻些小的时候叫醒了,既有情也有了万种的欲,朝着将其唤醒人相互争磨,该是情在前还是欲在前?
然而世间却有一个&ldo;巧&rdo;字,如何巧?
便是出在这二人身上,阿雪因陆照阳片刻不说话,误作了是隐秘暗恋叫他发觉,正自怨自艾,满心惶惶。
陆照阳因阿雪半日不敢动弹,早已熄了满腔不得说的错欲怨恨,心里怜惜,已将自己骂了半死,万不敢有一分看低他,甚至是作践。
如此一来,互相念着对方,成就了一个&ldo;巧&rdo;字,一腔热腾心意便被拆解了,如水上浮叶,两下清波被推远了。
大约这心心有印的人也总不是都能想到一块去的,正是这兜兜转转,碰撞摩擦才是人们常说的爱恨之苦。
一趟澡洗完了,却不知是洗去了昨日亲密还是更是洗出了其中漫漫一段幽深情思。
只这二人知晓,在外人来看却也还是亲密无间。
真娘见了阿雪,当下笑道:&ldo;我倒是愿意拿我那不省心的兄长换你一个如此乖巧懂事的弟弟。&rdo;
这邹郎君暗哼一声,左看右看都觉得阿雪男儿气不足,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自有一股风流孱弱,更有妹妹一说,突然瞧不顺眼了,&ldo;瘦瘦弱弱的,你也不瞧瞧哪有你兄长我的风采!&rdo;
&ldo;你说的都是些屁话。&rdo;真娘说了此生唯一一句脏句,也不脸红的,只把邹郎君气得倒仰,反对陆照阳抱怨起:&ldo;你瞧瞧你瞧瞧!都你家的人,来了我这不说好好做客人的理,这还迷惑我妹妹不成?哪门子来的妖魔鬼怪,看我不收了他!&rdo;
佯装生气,阿雪瞪大了眼,也不知怎么说到他自个了,这些话他万是不敢随意肖想的,惶恐至极,陆照阳快速伸腿踹了邹郎君一脚,邹郎君诶呦脚疼,抱着腿跳了起来。
&ldo;叫你口无遮拦!尽是说胡话!&rdo;
邹郎君受了真娘好一阵奚落,有些伤心,而真娘已转头打算商议着留他们过了年再走,&ldo;过不了几日便是除夕了,不若留在这,过了这年再回去也不迟,正巧也好再养养小郎君的病,过了这难熬的冬日才是。&rdo;
陆照阳自是想的,如今以阿雪身体为要,若能得到好的照料,便是求人也愿,可阿雪却不这般想,他心疼那几日整夜守着的陆照阳,自睁了眼陆照阳比他还憔悴了许多,更有听说打从病了一场不仅邹家忙活,东娘子家也忙活了一阵,那日如何焦急的,差点是人就不回来了般的严重。
这更是叫他抬不起头来,如何再好意思麻烦到这地步。
陆照阳却不同意他,虽说是好了许多,但也经不起再病一次,家里好些日子未回,不知落了多少灰,于他嗽疾有害,更有难以启齿一事‐‐如此寥落,那般日子哪里养得好全,只是将他往死路上推,生生磋磨了。
哪怕好声劝了,阿雪却还是执意想要回去,一时二人皆冷下了脸,真娘笑起来,说了场不相干的故事,却听完了才知说的是有二人你忧我我思你的剪不断理还乱胡思乱想的事,一听明白了,阿雪耷拉着眼,道:&ldo;是我不好。&rdo;
&ldo;哪里管小郎君的事,要我说也别磨磨唧唧,哪里就像碎掉的东西碰不得呢?小郎君还能据理力争,正是长命百岁着呢,若真是病得起不来,可是一句都没气力说出口的,再者是药三分毒,还不如跑跑跳跳,多动动,呼吸呼吸这空气,也比整日在房中整日靠这个靠那个,我说的是也不是?&rdo;
邹郎君叫好,&ldo;本来嘛,日后过了冬,什么游春打猎,夏日游水,动那么几下什么病都没了!&rdo;
阿雪瞧着陆照阳,陆照阳先是皱眉抿唇,后舒展开来,便点头同意了。
真娘趁此道:&ldo;虽说如此,倒也从我们这拿些炭过去,也还是要用些,完全冷也是不行的。&rdo;
两相退步,合计议下,这夜便是最后一晚,阿雪本想着稍晚要向陆照阳道个歉,皆是因他任性,但不知怎么二人自沐浴一事后,便事事阻塞,许久不见二人的被子有了一道窄小的间距,阿雪不敢如往常挪过去,静悄悄贴着暖人的背,如此看了整夜萧索的背,心里有些说不大出的酸楚,最后却慢慢地想好歹还是睡在一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