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人会去注意天上的雪是从何时开始飘落,但又有几人能察觉到,雪是何时停下的?而那些执着于此的人,望向漫过长天的雪景,又持着一副怎样的心境?是寂寥,无奈,困闷,还是……恐惧?
冬天的雪是这个季节里最美的风景,可造物却在其中投下了一份最致命的危机。
有谁可以抵挡那不知不觉间浸透全身的寒冷,有谁可以赶走那渐渐深重的沉沉睡意,又有谁能够拦住缓缓被冰雪消融了的气力?
风雪中隐现了一个踽踽前行的幼小背影,他一次次艰难的提起脚,又一次次费劲的踏入及膝的雪地里,那一个个深深陷入雪下的足印,却只能在风雪里驻留数息的光景。风雪扫过,茫茫一片。
无数次的重复,已让孩子渐渐麻木,他抬起那冻成紫红色的小脸,映着苍茫雪原的眼睛,望向那不知通往何处的远方。他又低下了头,习惯性的迈动了步子。
孩子始终在对抗着两个敌人。无情的风卷动着比刀锋还要犀利的雪花,每一次碰触肌肤,都会留下仿若切割般的疼痛。或许正是这种痛楚,孩子才能坚持到现在,没有被第≠,二个敌人给打败。
一道魅惑的声音执着的徘徊在心间,那语调充满着令人信服的味道。似乎只要臣服于它,便可以逃离苦难,享受无尽的欢乐。
“人生来就是为了享受,苦难仅仅是一剂调味品,让欢乐更能令人愉悦。若是苦难太重,那适当的妥协也并不可耻,因为那积淀下的愉悦,已是人永远也享之不尽的。”
这声音穿透了风雪问呜鸣,变得越来越清晰,到后来就像是在孩子耳边响起的一般,他迷离的双眼里似乎也看见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
“是……是他在跟我说话吗?”黑暗渐渐袭来,孩子闭上了眼睛,绵软的倒了下去。
孩子醒来的时候,全身一片暖洋洋的,恼人的寒意已被驱逐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死。
死,是一个怎样的概念?七八岁的孩子又如何能懂得死亡的含义?在他的脑袋里,死就像是睡觉,而且永远也醒不过来。就像梅六爻一样,恒久的沉眠于冰雪筑成的鼓包下。
“把这个喝了。”
直到这会儿,孩子才发现火堆旁还坐着另一个人,他明白是这个红衣服的人救了自己,能救自己的就绝不会是坏人。可见到对方的脸时,孩子依然感受到一股凉飕飕的寒意,好像风雪一下子灌进了这间封闭的屋子里一样。
孩子本来是不敢去接过那碗肉汤的,但肉羹的香味实在太过馋人,馋的他肚子“咕咕”直叫。最后,孩子小心接过了肉汤,眼睛还不忘瞅一眼那位冷冰冰的红衣人。
红衣人没有在看他,而是出神的望着摇曳的火苗。等到孩子喝完肉汤,舔干净碗底的时候,红衣人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柴火。孩子一阵好奇,莫非火里面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便学着红衣人的样子,动也不动的看了起来。可瞧了半天,唯一的收获,是两只有点发疼的眼睛。
这是红衣人与孩子的第一次邂逅,两者无言,唯有安静正缓缓流淌。
“将此物收好,若遇到危险,就吹响它。”
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孩子渐渐习惯了红衣人脸上的冰冷,并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害怕了,而且还有了一个新的称呼。
“大叔,这是什么东西呀。”
红衣人没有说话,他似乎喜欢用沉默来代替自己的回答,孩子同样是习以为常了。一个人欢乐的玩弄起那根精致的玉笛来,他真是好喜欢这个玩具,不禁就要放进嘴巴里,将它吹响。
“啪!”
孩子的小手被抽的生疼,肿起了一大块,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他摒着嘴,硬是没让眼泪流下了。
孩子仍记得梅爷爷最后的嘱咐,男子汉是不能流眼泪的。这一句话,他直到多年后,才明白其真正的含义。
“这根笛子不是给你玩的,救命的东西,永远不是拿来玩的。”
血红衣几时有过这般可怕的表情?孩子竟被吓呆了,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自己不认错,眼前的大叔就会立刻杀了自己。
孩子僵硬的点了点头,整个身子簌簌发颤。也不知道是因为颤抖而顺带着点了点头,还是因为点头把身子给带的颤抖起来。
当看见红衣人的手缓缓伸向自己时,孩子害怕极了,连动也动不了。
红衣人拂去了孩子鼻子下的那根长条鼻涕,就连孩子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坠了那么长一根鼻涕,但好在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孩子偷偷的瞅了一眼红衣人,而他似又默默的出了神,从近在咫尺的火堆到遥不可及的天边。
自那天以后,红衣人与孩子呆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好像忽然有许多事情要去做,短则一两天,长则八九天,每一次见面的长短,孩子都能数的出来,他知道大叔什么也不会告诉自己,也就没有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