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鲁迅先生(语丝派首领)所仗的大义,他的战略,读过《华盖集》的人,想必已经认识了。但是现代派的义旗,和它的主将‐‐西滢先生的战略,我们还没有明了。……&rdo;
&ldo;派&rdo;呀,&ldo;首领&rdo;呀,这种谥法实在有些可怕。不远就又会有人来诮骂。甲道:看哪!鲁迅居然称为首领了。天下有这种首领的么?乙道:他就专爱虚荣。人家称他首领,他就满脸高兴。我亲眼看见的。
但这是我领教惯的教训了,并不为奇。这回所觉得新鲜而惶恐的,是忽而将宝贵的&ldo;大义&rdo;硬塞在我手里,给我竖起大旗来,叫我和&ldo;现代派&rdo;的&ldo;主将&rdo;去对垒。我早已说过:公理和正义,都被正人君子夺去了,所以我已经一无所有(3)。大义么,我连它是圆柱形的呢还是椭圆形的都不知道,叫我怎么&ldo;仗&rdo;?
&ldo;主将&rdo;呢,自然以有&ldo;义旗&rdo;为体面罢。不过我没有这么冠冕。既不成&ldo;派&rdo;,也没有做&ldo;首领&rdo;,更没有&ldo;仗&rdo;过&ldo;大义&rdo;。更没有用什么&ldo;战略&rdo;,因为我未见广告以前,竟没有知道西滢先生是&ldo;现代派&rdo;的&ldo;主将&rdo;,‐‐我总当他是一个喽罗儿。
我对于我自己,所知道的是这样的。我想,&ldo;孤桐先生&rdo;尚在,&ldo;现代派&rdo;该也未必忘了曾有人称我为&ldo;学匪&rdo;,&ldo;学棍&rdo;,&ldo;刀笔吏&rdo;的,而今忽假&ldo;鲁迅先生&rdo;以&ldo;大义&rdo;者,但为广告起见而已。
呜呼,鲁迅鲁迅,多少广告,假汝之名以行!
九月三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月一日《语丝》周刊第一五一期。
(2)新月社以一些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为核心的文学和政治团体。约成立于一九二三年,主要人物为胡适、徐志摩、梁实秋、罗隆基等。该社取名于泰戈尔的诗集《新月集》,曾以诗社的名义于一九二六年夏天借北京《晨报副刊》版面出过《诗刊》(周刊)十一期;一九二七年该社分子多数南下,在上海创办新月书店,于一九二八年三月发刊综合性的《新月》月刊。他们原来依附北洋政府,后来转而投靠蒋介石政权。
(3)&ldo;公理&rdo;和&ldo;正义&rdo;,是现代评论派陈西滢等人在支持章士钊、杨荫榆压迫女师大学生时经常使用的字眼。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底,当女师大学生斗争胜利,回校复课时,陈西滢、王世杰等人又组织所谓&ldo;教育界公理维持会&rdo;,反对女师大复校,支持章士钊另立女子大学。
作者在《新的蔷薇》一文中曾说:&ldo;公理是只有一个的。然而听说这早被他们拿去了,所以我已经一无所有。&rdo;(见《华盖集续编》)
反≈ldo;漫谈≈rdo;
我一向对于《语丝》没有恭维过,今天熬不住要说几句了:的确可爱。真是《语丝》之所以为《语丝》。
像我似的&ldo;世故的老人&rdo;(2)是已经不行,有时不敢说,有时不愿说,有时不肯说,有时以为无须说。有此工夫,不如吃点心。但《语丝》上却总有人出来发迂论,如《教育漫谈》(3),对教育当局去谈教育,即其一也。
&ldo;不可与言而与之言&rdo;,即是&ldo;知其不可为而为之&rdo;(4),一定要有这种人,世界才不寂寞。这一点,我是佩服的。但也许因为&ldo;世故&rdo;作怪罢,不知怎地佩服中总带一些腹诽,还夹几分伤惨。徐先生是我的熟人,所以再三思维,终于决定贡献一点意见。这一种学识,乃是我身做十多年官僚,目睹一打以上总长,这才陆续地获得,轻易是不肯说的。
对&ldo;教育当局&rdo;谈教育的根本误点,是在将这四个字的力点看错了:以为他要来办&ldo;教育&rdo;。其实不然,大抵是来做&ldo;当局&rdo;的。
这可以用过去的事实证明。因为重在&ldo;当局&rdo;,所以‐‐
一学校的会计员,可以做教育总长。
二教育总长,可以忽而化为内务总长。
三司法,海军总长,可以兼任教育总长。
曾经有一位总长,听说,他的出来就职,是因为某公司要来立案,表决时可以多一个赞成者,所以再作冯妇(5)的。但也有人来和他谈教育。我有时真想将这老实人一把抓出来,即刻勒令他回家陪太太喝茶去。
所以:教育当局,十之九是意在&ldo;当局&rdo;,但有些是意并不在&ldo;当局&rdo;。
这时候,也许有人要问:那么,他为什么有举动呢?
我于是勃然大怒道:这就是他在&ldo;当局&rdo;呀!说得露骨一点,就是&ldo;做官&rdo;!不然,为什么叫&ldo;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