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一下子住进了两位王爷,李翼是秘密出行,本来是勉强隐匿了行踪,可庆王爷李效可是大张旗鼓在很多有心人的眼里挥别京都的,这让双方的亲卫们提心吊胆的,为护卫工作伤透了脑筋。李效带的人手比较多,约有三十多号彪悍的心腹手下,而李翼身边还是六个人、外带一个伤残人士沈季。
周波和王铁军还算有些交情,自从李翼来了贺州八年,期间每次有大事必须赶回京都,他作为亲卫老大必须随行护卫,李翼在京都的端王府和庆王府不过一街之遥,来去都方便,一回生一二回熟,他跟庆王府里的王铁军慢慢就能说上几句话了。
由于李翼的伤势还得静养一段日子,庆王爷也乐意陪这个自小向着自己的皇弟养伤,王铁军主动找上周波,俩人坐下协商敲定了防卫保护的周密计划,几十个护卫分作几班人,日夜都有人守着两位王爷,唯恐出了点什么意外自己人头落地。
“哼!”吴悠偶尔在巡逻的路上会遇到孙志海,每次都是趾高气扬地走过,从不打招呼,孙志海刚开始还想着修复一下关系,可后来也怒了,俩人相看两相厌。后来发展到李效那边的护卫也知道了他们的恩怨,可这些人不但不愿意加以劝阻,反倒是蓄意煽风点火,非常期待这俩人能再打几场,反正日子这么单调枯燥,好不容易发生一件有趣儿的事情,谁敢一脚把它给踩灭了啊!
沈季的右手已经被吊起来有一个月了,可惜距离完全愈合还有很长时间,他甚至已经慢慢可以用左手写字,虽然不大美观,总比写不了要好。现在已经不用喝药,只每天在几位哥哥的敦促下,喝骨头汤、啃肉骨头,自己还要每天按摩肌肉,小幅度拉伸、牵引手臂,免得恢复不好,留下后遗症。
李效时常过来,旁观自己皇弟这么上心、偏偏又表现得很别扭,两人的情谊不大深重、似乎还没有把这个叫做沈季的小子给弄到手,他认为自己作为兄长,有必要出手相助。
“喏、拿去,宫里带出来的好东西!”他把一个淡绿色的玉质方盒递过去。
李翼好奇接过来,随手揭开,里面是黑色粘稠、药味浓烈扑鼻的膏状物,他笑着说:“接骨膏啊,皇兄居然还带着这个。”
“这不是看你小子连个人都搞不定嘛!皇兄教你,你光把人每天叫过来还不够,必须得给他点甜头,沈季才会上钩!不管女人男人,只要是个人,他就有*,你平时可以给点金银财宝、玛瑙玉石,回头皇兄给你带一匣子过来,你得隔三岔五地寻个由头,送他点什么,包管不久之后,沈季就会心甘情愿地巴着你不放啦,我的傻皇弟!”李效在这方面非常有兄弟情,颇费心思的帮他七弟想法子钓个可心的暖床人。
“那些我也有,用不着皇兄送过来……”李翼难得有些忸怩不自在,但还是准备问个清楚,“这样真的管用?万一他不收呢?”
李效轻蔑的嗤笑一声,“呵、不过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罢了,皇兄见得多了,你就是在军营里头待得太久,被这个小子给唬住了,只管按照皇兄教你的去做!”
不、不是这样的!李翼心里在反驳,可也不想跟他皇兄再深入讨论下去,就此打住、姑且一试吧。
果然等晚上沈季送餐过来时,李翼几次欲开口,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直到沈季收拾东西要走了,他才开口把人叫住,面对对方疑惑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从床头暗格中拿出了那盒接骨膏,“这个拿去,涂抹在断骨处,能让你好得快一点!”
这个盒子看起来就好贵啊!沈季心里默默感叹,他好言推辞:“谢谢七爷,心领了,只是我这手、断得彻底,横竖也要养上几个月,没得浪费了这好药,七爷自己留着用吧!”
“你知道什么,这可是宫里头御医的秘方,外面根本没有,给你就拿去,我这伤又用不着!”还是得耐心些,免得动不动就把人给吓跑了。
皇宫?御医?听起来就了不得,怎么能轻易收下呢,沈季赶紧摇头,正准备找一个更加合理的说辞拒绝时——
“爷现在命令你拿着出去,爷累了,想休息!再多说一句话当心爷叫人把你丢出去!”果然,好声好气地商量是行不通的,还得凶狠一些才行,李翼心里很不是滋味。
拿人手短啊手短,沈季苦着一张脸,为难地望着李翼,他是真不想要,他自己就是大夫,自然明白就算是用上再名贵的药材,断骨生成也得依照个人的体质和生活环境来进行,不过多用些名贵的药物,能给人带来心理上的安慰,这倒是没错的……
“怎么?不给爷面子?沈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王……爷还见没有过像你这样不识抬举的东西!“李翼看着面前站着的人一脸为难祈求的样子,气得有些无力,好心都被当作驴肝肺了。
沈季犹豫之下,看着那七爷生气的脸上隐含着的受伤意味,一时间还真觉得自己有些小人心思了,总觉得对方对他好,就是有所图,算了,可能对七爷来说,这不过是随手的恩赐吧!他最终还是感谢后伸手接下。
晚上蒋锋看到了放到桌子上的这东西,他倒是认得的,原因是京都端王府里每年都给贺州送好几回东西,多半是李翼在京惯用的穿的、用的、珍贵药材之类的物品,这接骨膏在行军打仗确实派上过用场,骨折骨裂时李翼经常拿出这药给手下将士们随意用,他倒是一贯大方的性格。
“我不拿,七爷他就特别生气的样子……”沈季看到蒋锋拿着东西看,在旁边有些忐忑地解释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心虚的意味。
“无妨,七爷给的东西,也不能全部都推掉,具体该怎么办,你得多动动脑子。这药确实不错,每天洗完澡了就自己涂抹上。”蒋锋心知七爷对沈季有心思,幸好他不想挑明,那自己更加不能挑明,只希望早点到了贺州,把沈季安置在自己的地盘,一来二去,等七爷回了将军府、回了军营,自然就会淡化这种心思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天,沈季按时给人送饭,由于李翼有了第一次送药膏的挫败经历之后,也不想再去动什么送金银财宝的念头,倒是相安无事,只有李效偶尔碰到了,总会明里暗里去点拨、催促一下沈季,可庆王爷那习惯性艰深晦涩、婉转含蓄的说话方式,对上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确实有些难以理解了——人家根本领会不到他的真实意思!
李效有些无力,他总不能用像市井小人一般的无赖嘴脸直说:沈季,我七皇弟看上你了,自己麻利点儿扑上去把人给我伺候好了!?
夜半·客栈外·竹林小道
吴悠观察蹲点了好几天,总算完全掌握了那孙志海的活动规律,此刻他正埋伏在客栈东边的茂盛小竹林中,只等着孙志海守卫交班归来,那厮惯常不爱走大道、而是喜欢从这里抄小路翻墙回明月轩的——哼,是你自己撞到小爷手里的,怨不了别人!
他作了两手准备:如果可以偷袭成功,就蒙上麻袋把人揍个够本;如果自己不敌,就上蒙汗药,还是可以蒙上麻袋把人揍个够本!反正必须得出出气。
耐心屏息等候多时,借着明亮的月光,落满竹叶的小径上终于出现那高大结实的身影,好、再靠近一点、再走几步,对了、就是现在!吴悠猛地一扯绳索,布置好的大网立刻从孙志海头顶罩下。
接着一身夜行衣的吴悠提着专门殴人的长木棍跳出来,准备先把人打晕了才好套麻袋,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忍不住有些得意。
孙志海遇袭瞬间心下大惊,他以为是京都哪方势力派杀手过来暗害庆王爷,一时间将杀机和警惕提到了十成,不等网落下来就地一滚,接着感觉后脑有劲风袭来,来不及拔刀,只能近身相搏。
转身速度惊人、回头看到是个瘦弱身量不高的家伙,他出手抓住木棍一把拉过来,另一只手直取对方脖子;吴悠有些慌了,这些已经脱离了他的计划,他只能松开棍子退开,回手准备掏蒙汗药把人放倒了再说,谁知白色烟雾过后,竹林风向一变,烟雾顺风拐了个弯,他自己倒是被笼罩住了,换气时还不小心吸了一小口——
完了、今晚可能不大好收场,吴悠欲哭无泪,他拳头功夫没有两腿厉害,遇事不好他准备先撤了再说,寻仇有的是机会,被这厮给逮住了可不光是自己丢人、连带着丢人七爷的人。
孙志海刚开始纳闷这个杀手是谁派来的、身手如此差劲,简直是笨拙来送死的,后来几个近前的照面,借着亮堂堂的月光,虽然对方一身夜行衣,可他认出了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子黑亮滴溜溜转,生气微微眯起,炸毛的猫一般——看着那小子没得手想跑,他全身的趣味兴奋劲儿都被挑起来了,几下子飞窜,成功捏着人后颈子把人结结实实扑到在地。
“唔……呃、……”吴悠趴在地上,觉得整个人骨头都要被撞碎了,他想刚想开口却被人死死捂住了嘴。
“说、是谁派你来的?想死得痛苦点儿就老实给老子交代清楚了!”孙志海嘴里冰冷暴虐、脸上乐得不行,一手将身下人的两只腕子交叠死死摁住,另一只手松开了他的嘴,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叫吴悠的可恶家伙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