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想不到你们还是个跑江湖的!”王大嫂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只是今夜无形五月,此时天色黑得厉害,她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大概,只道:“你果真从前在沧州城里的,不然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熟呢……我家过两日便要搬了,此回是搬往建康京畿呢!”
店家总在牛皮吹得最鼓的时候,拿根针来戳一下,凉凉道:“什么京畿,我看是京郊吧!前日里还听你们家掌厨的说,要搬去溧阳,还不知离建康城多少里路呢!”
王大嫂讪讪了一晌,又狠狠道:“怎么不拿根棒槌塞了你的嘴!”
约摸那柳儿真是她坑蒙拐骗弄回来的,一贯钱卖了之后,也不多呆,扭着臃肿的身子便大摇大摆带着几个家丁走了。
柳儿抹了一把泪,向阮小幺拜道:“多谢姑娘……”
阮小幺瞥了一眼叶晴湖,进屋了。
泊头县是个小地方,物价也不高,两人要了两间房。阮小幺付过四十文,要了热水,先进了里间。
柳儿生怕她把自己丢了,忙跟着也进了去,刚一进门,便见着她从怀里掏出了个口袋,将里头东西倒了出来,却都是些碎银子。
“一两、二两、三两……”阮小幺一颗颗的数,数完了,把银子一收,叹道:“只剩五两四钱了,还怎么走啊……”
从北燕到沧州,两人都不是省钱的主儿,花销大,走时带的十多两银子早花了个精光,一路都靠变卖她的一些首饰,换得些银子,才得以继续上路。否则,恐怕连继续雇车夫的钱都没有。
叶晴湖正从外边进来,见状,道:“我只是问问价钱。你就那么干脆把她买了下来作甚?”
阮小幺赶紧过去关了门,几人闷在屋中,柳儿乖觉地去将蜡烛点了上,脆生生看着另两人。不知他们要说什么。
“我问你,”阮小幺道:“你家住何方?家中还有何人?来沧州寻什么人?所寻之人,家住何方?”
一连串的问题出口,柳儿不慌不忙,一一道:“奴婢原本家住陕北金明县,家中原本有阿娘兄嫂。后来阿娘得病去了,兄嫂便做主,要将我嫁于一个瘸了的鳏夫,我不愿,便逃了出来。也没个地方可去,便想到沧州有个舅舅,想去投奔他,无奈已断了音讯好些年,只知他住沧州。却不知究竟在何处,也不知是否举家迁了。后来……便被那恶妇骗入了她家,贵人都知道了的。”
她虽面上、手上有被殴打的痕迹,脸上也哭花了,一道道的印子狼狈不堪,人长得也不算太好,只勉强作清秀。但有条不紊,举止也不像一般下人,畏畏缩缩,想必从前也不是做丫鬟的。
阮小幺得了这些信息,也不急着问话,先道:“你先把脸擦干净了。我方才已叫了饭菜,吃饱了再说。”
柳儿呜咽着点了点头。
她又向叶晴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别间。
一进门,阮小幺便对着隔墙的木板扣扣敲敲,叶晴湖在一边看着。道:“你在作甚?”
“连说个话都说不安稳,”她道:“隔墙有耳。”
环境限制,她只得将就将就了,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瞧那姑娘来的正巧,我正愁着想查一查我娘的事儿呢!她在那王大嫂跟前呆过一段时日,想必多多少少也能听着一些事儿。方才我与王大嫂说起我娘时,见她支支吾吾,似有所隐瞒。不知她是否知晓其中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叶晴湖道:“你这样查也不是办法,好容易见到一个知情人,不若在此处多呆几天,先设法问问那王大嫂?”
阮小幺拧着眉,似犹疑未决。
她何尝没想过如此,但这种事情,一来他们没个头绪,蒙头蒙脑问起来,徒惹人嫌疑;二来那王嫂为人刁钻,若她真知晓些内幕,想必短短几日,她也是不肯告诉他们的。
想了半晌,忽有了些眉目。她幽黑的双瞳里似乎现了一丝光亮,悄声向叶晴湖道了几句。
“乱力怪神,这法子可不一定好。”他嗤笑着摇摇头。
阮小幺道:“现下也没了别的法子,只能暂且这么办了!”
两人商议定了,她便不在屋中搅扰,回了自个儿屋里。
柳儿听她的话,将面上擦干净了,衣裳也整了整,瞧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主动去外堂端来了饭菜,给她与叶晴湖一一送去了,阮小幺用饭时,她却在一旁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