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三夫人来屋里坐了坐,应了个景。就连颜姨娘和杜姨娘,也相偕来看望小姐,却是被大夫人的大丫鬟玉梅,挡在了门外,没放进来。
&ldo;都回去吧!都回去吧!没的打扰了大小姐休息。大夫人已经着人去请太医啦,这人多手杂的,别误了事。&rdo;
少女的烧一直高热不退,太医院里首席的张太医来了,不过又多开了两幅药,但也完全无济于事。
少女这一身滚烫的,到了后半夜终于稍稍退去一点,众丫鬟刚说要松一口气的,少女的大丫鬟秋云却病倒了。
大丫鬟秋云一直尽职尽责,半步也没离开过,这一病倒,不过半天功夫,就烧得比小姐还高了。这边刚把秋云扶走,那厢小丫鬟绿依也趴下了。
大夫人的大丫鬟九凤来给玉梅传话说:大夫人自昨夜看过小姐回去以后,喉头就一直很不舒服,再加上之前的病症,这也低烧卧了床。张太医又来诊了一次,说夫人这病,怕还是小姐传染的,嘱咐让府里上下都防护着点,不要都染上了。
张太医这病还真是诊得挺准确的,少女手底下那几个小丫鬟,接二连三地,都挨个病倒了。最后,就留下大夫人的大丫鬟玉梅,忍着自身的不适,勇士一般独自伺候在少女身前。
一连五天,少女这病虽有起伏,但总的来说,是越来越不行了。长期高热,少女已被烧得七荤八素,脑子被烧得不清不楚,精神都恍惚了。到了第六天上,连她自己都觉得命不久矣,大限降至。
少女的亲爹文大人,这几天一直都跟躲瘟疫似的,躲着没来看她,到了这个时候,总归得见孩子最后一面,为此,脸上还蒙了两层白布,中间隔着至少一丈的距离。
&ldo;父……亲……&rdo;
少女已经病得连出口气都困难了,也不晓得她爹站得那么远,能不能听清她这么虚弱的声音。
&ldo;我……下葬以后……你一定……要让人再把我挖出来……切……记……&rdo;
少女话刚说完,就双眼一闭,撒手人寰。
玉梅扑上去大哭了起来。
文大人第一时间便退了出去,一出屋,就赶紧把全身的衣服都换了,又冲回房里洗了个澡,这才定下心神,赶紧命人把大小姐草草装殓起来,连个简单的追悼仪式都没有,就火速送到京郊埋了。
文大人处理完这一切,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女儿临终之前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将死之人说的胡话。
入土为安,挖出来这是要做什么?万一要是闹出个笑话,传扬出去,那文府这四世三公的脸还往哪儿搁?
文尚书捻着胡须思索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先去跟大夫人商量一下再说。
第3章新坟
文大人有三妻两妾。
大夫人袁氏,同他是少年夫妻,娘家是冀州旺族,家世背景一点也不比文府差,同文大人是真正的门当户对。袁氏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前五个都是儿子,最后才生下这个女儿,一向爱如珍宝。文大人膝下儿女众多,单女儿就不下七八个,但独有袁氏生的这个女儿,才是全府上下的大小姐。可能,也正是因了这个原因,那常侍郎才要放着文府正合婚龄的两个女孩儿不选,非要这十四岁都不足的文娥了。
文大人避了人,悄悄把女儿临终的遗言跟大夫人说了。
大夫人一听就掉了眼泪,哭着道:&ldo;这孩子大概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这才如此放不下。既然是孩子的心愿,我便一定要帮她完成。你们若不愿去,我就自己去。总归她是我的孩子,就算变成鬼,她也还是我的孩子,我这做娘的是什么都不怕的。&rdo;
&ldo;胡闹!你纯属妇人之见!如此荒唐之事,若是传扬了出去,岂不沦为笑柄?人死不能复生,郎中都验过的,断不会有错,这多半是孩子临死前说的胡话吧!&rdo;
大夫人还想说点什么,被文老爷抬手打断了。
&ldo;不要再说了!最多不过是着人好生守着她的坟头,多看几天罢了。&rdo;
大夫人又扑到床上哭去了。
文老爷喊来管家李福好生吩咐了半天,安排李福的侄子李岱,带上两个人出城守坟去了。
文家的祖坟在京城东郊二十里外的岗亭镇南,有八十亩天子亲封的免税坟地,常年有文家的子弟负责打扫、看守。李岱带着两个随从,在守坟人安排的房间里住下来,三人一起去大小姐的坟头巡了两圈,添了些香烛,补了点祭品,就回房睡觉去了。睡至半夜,屋外狂风大作,吹开了李岱屋里的窗扇,拍得墙壁&ldo;咣咣&rdo;作响。李岱从梦中惊醒,起床关上窗户,顺便去屋外解手。
外面,风刮得很大,树叶&ldo;哗哗&rdo;作响,不时还伴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树木摇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似的。李岱睡眼迷蒙,往着漆黑的坟地方向瞧了一眼,却看见两个亮点,一摇一摇地,惊得他一个激灵就醒了个彻底。
那是大小姐的新坟吧?
李岱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赶紧回屋喊醒了带来的两个随从,一起前去查看。
那两个亮点忽明忽暗,待他们走到近前,却忽然全灭了。原来,是大小姐坟头的两支香烛,大约是地势背风的原因,居然一直着了这么久。耳边传来几声低低的闷响,李岱侧耳细听,发觉是从新坟里传出来的,想起老爷临走吩咐的话,真就硬着头皮把坟给刨开了。
棺材板一开,大小姐猛地从棺材里坐起来,吓得两个随从,&ldo;吱嗷&rdo;一声惨叫,就跑得全没影了。李岱算是胆子大的,整个人也抖得比狂风中的树叶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