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然赶紧迎上去问:“妈,你疼吗?难受吗?”
母亲笑着摇头,“没有反应。”
中午,谢淼送外卖,不是,送营养餐过来,和蒋萍在医院外面碰头。两个人遮遮掩掩,搞得跟地下组织接头似的。
谢淼把手里的两个四层保温盒给她,不解地问:“大姨,你说你给找个护工不就行了?怎么还亲自照顾上了?”
蒋萍看着他,笑道:“淼淼啊,你还小,尚且不能明白为人父母者,最大的思虑。古语有道:以诚感人者,人亦以诚而应。大姨我呢,是希望亲家能够感受到我的真诚,对她,对然然的真诚。就算她真的要比我们早一些离开,也能放心地把然然交给我们。”
谢淼抓抓头发,仍然感到困惑。
因为是放疗的第一天,晚上,蒋萍执意留下,她对毕然说:“放化疗都是有副作用的,夜里你一个人照顾不方便。”
毕然拗不过蒋萍,她发现年纪大的人竟然一个比一个固执。
靠门的空床位被刘秀秀的老公睡了,蒋萍只能蜷缩在折叠陪护床上。
十点,病房里熄了灯,两位母亲都睡了,毕然一个人到走廊里透透气。
没想到她以为早走了的薛榅正坐在护士站不远处的长椅上。
他双手环胸,垂眼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毕然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问:“你怎么没回去?”
薛榅揉了揉眼睛淡淡道:“不走了。”
“那你睡哪?”
薛榅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都睡了吗?”
“嗯,我妈睡了,蒋阿姨也睡了。”
“也睡了?”薛榅看了眼腕表,有些讶异,“这才十点。”
毕然不解:“老年人睡觉早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
母亲有失眠症,睡这么早,该是这一日太累了。
薛榅起身道:“我去看看。”
病床与病床之间用了帘子隔了开,薛榅走到中间床位,果然看到母亲蜷缩在小小的陪护床上,被子落了一半在地上。
薛榅把被子捡起来,蒋萍小声叫他:“你怎么没回去?”
薛榅涩然,“妈,辛苦了。”
蒋萍顺着拉了拉被子,轻声道:“傻儿子。”
黑暗深处,俞淑芬无声笑笑。蒋萍和薛榅的心意,她怎么能不明白呢?有这样女婿、这样的亲家,她觉无憾此生,无憾人间走了这一遭。希望女儿能早日打开心结,别错过了这样的好人家才是。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惦念了。
薛榅从病房出来,重新在毕然身旁坐下,捏了捏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