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的家长会要求缴纳学杂费。那时候宋作为还没有堕落,时常在补习学校接课拿加班费。李梅拿了钱,陪着宋怡去学校。
当时是夏天,李梅弯下腰问宋怡:“想不想吃沙冰?”
家里条件并不好,宋怡没有零花钱。草莓味沙冰在同学中间很流行,但她只有看着别人吃的份。
听到妈妈这么说,她迟疑片刻,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妈去给你买。”李梅当即掉头就走,也没问她想吃什么口味。
夏日的午后,蝉鸣如浪涛声此起彼伏,斑驳的日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滚烫而明亮,灼伤宋怡的眼睛。
她在去学校的路上等待着,陆陆续续目视着其他来开家长会的同龄人与他们的爸爸妈妈经过。
她一直站到了晚上。
月亮出来的时候,宋怡仰起头。加班结束的宋作为刚得知情况便朝这边赶来。
穿过路口,他恰好看到这一幕。高挑却消瘦的小女生抬着头看向天空。
宋作为心脏一痛,立刻朝宋怡奔去。他把她抱到怀里,痛苦地皱紧眉头,抿着嘴说道:“宋怡,都是爸爸妈妈不好!”
猝不及防落入父亲的怀抱,宋怡纹丝不动,许久后才轻轻地挣扎了一下。她以冷静而舒缓的语气说:“爸爸,我们一起去跟老师说学杂费分期的事吧。”
她的声音出人意料的镇定,完全脱去一个孩子该有的稚气。
宋作为十分诧异地松开她,继而看到宋怡脸上没有眼泪,眼睛也很干燥。她没有哭,甚至连一星半点的脆弱都没有。
“上个学期申请的奖学金,这个月应该要批下来了。到时候用这个抵吧,”宋怡接二连三地继续说下去,脸上是一种没有温度的表情,“牛奶就不用订了,拿那个钱去交午饭的费用。这样加起来还差三百多,校服之前买了最大号,所以我不需要新的……”
她没有丝毫懊恼与悲伤,只是单纯地寻求解决办法,仿佛一台仅仅输入指令、执行程序的机器。
宋作为来回打量十二岁的宋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把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此刻,十来年以后,面对李梅的宋怡仍旧是那副表情。
冰冷、平静又干脆。
“妈妈,”她喊出自己对李梅的称呼,就像呼唤一个叫做“妈妈”的陌生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她心里清楚。
李梅跟宋怡之间,比起血缘关系,更重要的,是金钱关系。
果不其然,李梅开口便是那个字眼:“有钱吗?”
宋怡没有着急打开手提包,先发问:“要多少?”
“十万。”
“十万?”宋怡一直在给家里汇钱,但一鼓作气突然要这么多,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有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