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不介意,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锁上门,拿起话筒,电话接通后,他说:&ldo;我是格兰特探长,向所有的车站发布通告:&lso;缉捕:伦敦队伍命案嫌犯。左撇子,三十多岁,身材中等偏瘦,深色皮肤头发,脸颊和下颚骨突出,胡子刮得很干净。最后出现时身着褐色软帽和同色合体大衣。左手食指或大拇指上有最近受伤的伤口。&rso;&rdo;
说罢,他上床就寝。
第五章
过了玛里利本后,电车驶人早晨的阳光里。格兰特隔着车窗向外看,心情比先前到高尔街警察分局报到时开朗多了。凶手不再只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他们大致掌握住他的外貌,这可能是他们逮到凶手前惟一的线索。说不定今晚就可以确定死者的身份。他在电车空荡的隔间里伸开腿,阳光如行进中的火车滚动的轮轴般缓缓滑落。晴朗的早晨十点钟,经过令人愉悦的英格兰乡间。穷乡僻野的小村落不带一丝挑衅的低俗氛围,在明净的光影里闪耀着忘我和庄严。狭窄光秃的门丝毫未因劣质的漆工和装饰稍显逊色,以翡翠、红玉石、天青石和玛瑙嵌成别有洞天的乐园。在他们的花园里,洋溢着蓬勃生气。恣意生长的郁金香,刚刚栽植的柔弱草苗,令人恍若置身于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孩子色彩缤纷的衣服在一串银铃似的笑声中被风吹得鼓胀飞舞。再往前行,当村子终于消失在视野里,幅员辽阔的牧场在阳光下宛如一幅昔时狩猎版画般晴朗宜人。
格兰特深知,英格兰到处都是这样迷人的早晨。然而,诺丁汉运河有个威尼斯人今天可要遭殃了,运河污秽禁锢的墙将和佩特拉的城墙一样红(petra,公元1世纪前后约旦埃多姆王国的贸易中心,以繁华著称,号称&ldo;紫红色的城市。&rdo;)电车低沉的鸣笛声响起,格兰特抵达车站。如果问他对英格兰中部地方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电车。对他而言,电车在伦敦仿如外来客一样格格不入,像个被大都会所诱惑的乡巴佬,因为赚不了大钱就厌世或藐视自己的存在。要不是听见远处传来电车独特的鸣声,格兰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重返旧地。静谧的英格兰中部是他的出生地。英格兰中部人从不闪躲后街的电车,他们得意地沿着主要干道追逐电车,一方面得以藉此自吹自擂,另一方面则出于他们与现实格格不入的想法。
他们用一长条黄绳,从人行道一端拉到诺丁汉市场摊贩前,在围起一大块宽广的方形区域里快乐地玩着捉迷藏。
而已经融人大自然神妙景观的当地人似乎更热衷三级跳运动,他们认为这种游戏不至危险到容易耽溺。总之,格兰特在这条街上游走的那段日子里,没有一个人会被杀。
在&ldo;信实兄弟&rdo;分店,他拿出死者的领带,想知道有没有人曾记得卖过这条领带。柜台里的店员对这笔交易毫无印象,于是找了另一位职员出来。那人正用他白皙而柔软度极佳的手指上下翻阅墙边卡片盒里的资料,尽其所能地找出符合顾客要求的商品。直觉告诉格兰特小伙子对这条领带有印象,他没猜错。瞄了领带一眼后,店员说,一个月前,应一名绅士要求,他曾把这条领带从橱窗里拿出来‐‐或是另一条同款的领带。那位先生从橱窗里看到这条领带,觉得刚好可以搭配他的衣服,所以进店里买下这条领带。不,他不认为他是诺丁汉人。为什么?他没有诺丁汉人的口音,穿着打扮也与这里的人大不相同。
你能形容一下这个人的长相吗?他可以。一阵回想和确认后,他说:&ldo;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还可以告诉你是哪一天,&rdo;年轻小伙子不经意地说:&ldo;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rdo;他迟疑了一下,一改先前的稚气,以世故老练的口吻重新启口,&ldo;是因为在2月2日那天发生了一些事。&rdo;
格兰特记下这个日子,并问他对这个陌生人有什么印象。他像是来做商务考察的吗?年轻小伙子不这么认为。
他没有谈到公事,对诺丁汉这地方的兴荣盛衰似乎也没有半点兴趣。
格兰特问到那天镇上是不是有什么活动以至于这个陌生人会到诺丁汉来,年轻人说有。当天有个盛大的音乐庆典‐‐是全英格兰中部人的节庆,伦敦来了很多凑热闹的人。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在庆典中担任教会唱诗班的一员,对整个庆典活动再熟悉不过了。外地人对于庆典活动的兴趣远大于考察商务,他猜测这可能就是那人到诺丁汉来的原因。
格兰特觉得这说法很合理。他想起死者纤细敏感的双手。他常在沃芬顿出入,就算不是名知识分子,起码也是个音乐家。这点和当初死者属于某帮派的假设不符,但他不能因此就轻忽这条线索。帮派的假设并没有事实依据。
那只是个想法罢了‐‐纯属臆测。他谢过年轻人后,询问他谁是诺丁汉最了解音乐庆典和熟知参加活动的访客的人。年轻人说是尤达尔,一位事务律师。尤达尔可不是秘书,他是主办人,对这个活动十分热中。整整三天的庆典,他从一早开始坐镇到晚上,一定认得每个有兴趣从伦敦跑来参加盛会的人。
格兰特记下尤达尔的住址,留意到年轻人正好奇地盯着他。要是多年后有人问他是谁要索取尤达尔的住址,他准能准确地说出来。待在服饰店还真是埋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