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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心里想了想，不妥。大行皇帝去之月余，照例皇亲国戚一年之内不能行婚嫁礼俗。意清虽不是母亲亲生的，但他是我哥哥，是名正言顺的外戚。而靡初，更是萧氏子孙。他们两个若不受丧制成了亲，来日让人翻检出来，一桩不敬先帝的罪名按下来，可不是轻易能开脱了的。

萧衍也不甚赞同，他蹙眉道：&ldo;既是先帝定下的婚事，又有谁能改了。英王有些着急了，依朕看还是谨守礼制，老老实实地等丧礼过了再谈婚论嫁吧。&rdo;

太后抿了口茶，犹豫着点了点头，想来认为萧衍说的在理。我却有些奇怪，英王和姜太后并没有太多来往，他若真是想让靡初和意清早些完婚，直接找我或是萧衍不是更合情理，何必要拐这么一道弯。

正当我想不通之时，太后又说：&ldo;你现下登基了，后宫妃位空悬，也该让礼部往各家适龄的贵女里择选择选……&rdo;我一时挺直了脊背，警钟大作。

萧衍偷偷看了我一眼，轻咳了一声：&ldo;母后，这父皇刚走，儿臣起码得守够了三年孝，不让皇亲婚娶，朕哪能自己个儿去犯这清规戒律。&rdo;

太后哼了一声，很是不满意的样子。她威势赫赫地瞥了我一眼，冷声问：&ldo;你的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rdo;我脸颊微热，蔫蔫地低下了头。太后在菱花木桌上敲了两下，不知是对我，还是对萧衍说：&ldo;皇帝膝下无子，时间久了，御史言官是要上表的，事关大周王祚承继，可不是儿戏。&rdo;

萧衍忙说：&ldo;母后说得对，儿臣谨遵母后教诲。&rdo;

我也只得垂眉敛目地学着萧衍回话。太后极嫌弃地看了看我，额间的皱纹更深邃了些，仿佛我让她极为糟心。她坐了一会儿，又嘱咐了些无伤大雅的事，便起身走了。

萧衍和我一直将她恭送到殿门口，看着掌灯的宫女迤逦地跟了一路，莹着素白的光游龙般消失在视线里。我歪头想了想，目光炯炯地逼视萧衍，&ldo;我问你，三年以后丧期过了你是不是就预备要选秀了?&rdo;

他的手拂过玄衣袍袖上的黻纹，余怨未消地斜睨了我一眼，清清凉凉地说：&ldo;怎么，你现在不关心尹氏的事情了?不想当圣人了?&rdo;

&ldo;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rdo;我上前一步拽着他的衣襟，磨着牙恶狠狠地说：&ldo;你要是敢选，我……我就……&rdo;他极为寡淡地看着我，眼睛里露出一丝锋芒：&ldo;你就怎么样?&rdo;

我一时有些莫可言说的悲悒，泄了气，却仍保留着最后一丝倔强地一字一句说：&ldo;我就走，再也不回来了。&rdo;

萧衍目光沉敛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面色若峦风回雪般缓慢柔暖了，他的唇角噙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ldo;你不会是要哭了吧……&rdo;他捏了捏我的脸颊，心情似乎好了许多，&ldo;我现在知道你最怕什么了，以后不拿这个吓唬你了。&rdo;

我低了头，拨弄着袆衣垂下的红丝绦，一时觉得自己四面楚歌，忧患重重，总也理不清的宿债和近忧，这个皇后，当得委实没有意思。

萧衍将我拉扯到他怀里，摸了摸我鬓前的碎发，&ldo;才进昭阳殿第一天，就将眉蹙得这么深，小心印出皱纹变老了。&rdo;

我抓了他的手，仰头看他：&ldo;我要是变老了，变丑了，你还喜欢我吗?还只喜欢我一个吗?&rdo;

耳边一阵沉默，惹得我一阵心慌，却听他用夸张惊异的声音问：&ldo;当你老的时候，难道我不会老吗?莫非我是老妖精吗?&rdo;他霍地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挤眉弄眼地说：&ldo;我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让你安心……&rdo;我在他的怀里歪头，见他和缓温柔的笑了，腮下两个浅淡的梨涡微凹，眉目如画，风华万千，&ldo;给我生个儿子，我立他当太子，堵住那帮老臣的嘴。&rdo;

我低头想了想，觉得为今之计，此为上法。忙从他的怀抱里跳下来，拽着他的衣襟往床榻上拖，&ldo;那还等什么。&rdo;萧衍愣怔了半天，被我拽的往前趔趄了好几步，差点一头扑到床榻上。他好容易止住了脚步，略显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胳膊暗中使力，将我压在身下，拿手指勾了勾我的下颌，&ldo;皇后娘娘，这种事情还是为夫主动些得好。&rdo;

……

迷迷糊糊地任由他解着我腰间的绶带，我突然反应过来并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一个明确的承诺，忙摁住他的手，瞪眼：&ldo;你发誓，绝不会选秀纳妃。&rdo;

他将我的手拨开，继续专心致志地悬丝解扣，头都没抬，&ldo;我发誓。&rdo;

&ldo;如果违背誓言，就……&rdo;我眼珠转了转，继续说：&ldo;就断子绝孙，不能人道。&rdo;

&ldo;……&rdo;萧衍终于放下正招呼着的红绶带，抬眼看我，密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流转着琥珀似得光芒。他磨了磨牙，&ldo;好，我发誓，要是敢选秀、纳妃，就断子绝孙，不能人道。&rdo;我终于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落了下来，旁的烦心事就先暂且放到一边罢。喜笑颜开的模样落入萧衍眼中，他恶狠狠地挤出来一句：&ldo;沈孝钰，你这个妒妇!&rdo;

于是，他将我这个妒妇翻过来覆过去，一会儿煎炒，一会儿烹炸，折腾了大半夜，才枕着烛光与月色安安稳稳地入睡。

---正月十六，长安下了一场雪，鹅毛飘絮，洋洋洒洒地垂落在天地间。上林苑中红梅在枝头绽放，有了雪的点缀愈发娇娆。我换下了隆重奢靡的袆衣，穿上了钿钗襢衣，外面罩一层雪白无刺绣的外裳，鬓间依旧簪着珍珠白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