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缕内气不多,却是个引头,此时岳摩天身体里内力乱撞,又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相持不下。若他还有一分理智,便知道要借沈丹霄的内力,来打破平衡,收拢自己的。可无咎天移人神智,他不仅没将这点内力用上,甚至将之吞噬了,其后回传了一缕内气,竟是要进一步吞吃掉沈丹霄的内力。
沈丹霄内力不及他,纵在此时,也几乎无有还手之力。幸而此时不只他们两个,卫天留虎视眈眈,岳摩天戒心犹在,半途收手,才没叫沈丹霄折在这里。
岳摩天却是越战越勇,身在半空,内力似深不见底,一掌接一掌拍下,几乎无有间隔,借着反冲之力,自身悬而不坠,加之衣衫飘荡,长发飞扬,当真魔焰滔天,便连卫天留在他映衬下,也算不得可怖了。
沈丹霄见他如此,不敢相帮。他知道无咎天的特性,岳摩天已在走火入魔边缘,若强行抑住,反会经脉寸断,无有活路,倒不如等他内力殆尽,再作打算。
风雪崖上土质坚硬,这会儿却被这两人砸得烟尘弥漫,更有许多细小的石块四处飞溅,沈丹霄举剑前后挡了不下十数次。待他抖袖拂开尘土,岳摩天人在上方,头脚颠倒,左手不知何时取了分水剑,右手按在卫天留头顶,看神色必然是全力以赴。
卫天留气力大,但他视力受损,看不清头上情况,只凭着感觉甩着头。
只是岳摩天手掌似粘在他头上,外面衣衫越涨越满,“嘭”地一声,那件大氅碎成小片,化作漫天黑色蝴蝶,徐徐飘落。
沈丹霄视线被遮挡,再看时,卫天留一双小腿活生生被压进了土里。他的姿势不便使力,不稍时半身都进了土,纵然他能在地底下呼吸,这会儿也难逃脱。
岳摩天这般威势喧天,也没讨得好,耳中已渗出血来。
卫天留仅剩的那只眼睛原本是血红的,这会儿血色消退,缓慢地转了一转。他喉间发出一声冷哼,身体内发出咔咔的声响,似是每块骨头都在移位,忽地一震肩膀,竟将岳摩天震了出去。
这一声冷哼,加上后来分明已用上了内力,哪里还是那个受控的傀儡!
沈丹霄道:“小心!他恢复神智了!”卫天留这一身铜皮铁骨极是可怕,若还有生前的意识,便是一等一的凶人,无人可阻!
岳摩天置若罔闻,也冷哼一声,身体在半途中又折了回去,仍将手按在对方头顶。
只闻得一声惊天巨响,沈丹霄躲在一块石后,却不想巨石被他二人气劲所冲,又迸裂开来。他发觉早,疾步后退,险险避开冲击。
待得烟尘平息,岳摩天长发披散,负手而立。他外边的大氅已然碎裂,这会儿身上是件玄衫,上头不断淌下血来。
沈丹霄见了心惊,再看哪还有卫天留的影子,只剩残肢断腕,满地血腥。那血因为毒性还未全散,尚且是殷黑的,浸润泥土,仿佛是一条条长虫。
岳摩天站着没有动,沈丹霄急奔过去,见他面上尽是鲜血,也不知是谁的,赶忙帮他抹尽了。
若在平时,岳摩天哪会任他这般动作,沈丹霄此时也无暇他顾,见他面上擦净后仍旧白皙,反而更是担心,细看就见对方各处肌肤都有血渗出来。
岳摩天睁着眼,虽看着他,却没看进眼里,过了一会儿,一头向后倒去。
沈丹霄把过脉,发现他丹田空虚,内力如丝如缕,将断未断。练武之人习惯了内力,一朝散去,却连寻常人都不如,需得一段时间调理,只是这会儿哪有时间给他休息。沈丹霄手也不挪开,传了些内力给他。
起初如石沉大海,他便又加了点,仍不见反应,直追到九成,才被对方一股脑卷走。
只是下一刻,他便觉出不好来,对方竟有意地牵引他的内力。
此时不能松手,沈丹霄身体里内力生生不息,但生的速度远逊于被吸走的速度,才过了十数息,便觉经脉里的内力几乎被抽空了,后续省出来的堪堪吊着,才没叫他经脉因此萎缩。
沈丹霄面色惨白,知晓再下去恐怕自己要死在他前头,对方那边牵引渐弱,将他放开了。
“岳宫主!”他喜道,见对方目光黯淡,想来情形极是不好。
岳摩天却笑道:“多谢沈盟主了。”
沈丹霄见他衣上有些地方颜色较深,怕他沾了血,道:“你可还好?”
岳摩天脱下外衣,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抖了抖外衣,穿了回去,方道:“无事。”
沈丹霄见他脸色极不好看,有些不信。
岳摩天道:“无咎天反噬,我好险才捡回性命,这会儿内力却用不得了。”
沈丹霄心道:这才对。
“我带你去寻薛神医。”
岳摩天道:“不急。我这伤并非寻常的伤,他看不好的。”
若无咎天的反噬能轻易看好,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闻之色变,沈丹霄思之有理,道:“只是岳宫主最好还是与薛神医待在一道。”
岳摩天笑道:“这可不成。这伤薛神医无有办法,唯有沈盟主可以在危急时候襄助于我,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这……”沈丹霄无从拒绝。
殷致虚与薄雪漪身死,幸而还有游玉关在。
赵旸也在远处观战,只是他年纪太小,哭得险些昏厥,派不上什么用途,多是游玉关同顾灵光来处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