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案子的情况呢?”林树问。
小镇长长地呃了一声:“我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跟他们一样,林寂也没有看到推自己的人。她看仇人一样看着ipad里的视频,一遍又一遍,口中喃喃:“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张可人在我身后的……我知道是她推了我一把……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别说张可人推她,视频里连张可人这个人都不存在。
林树站在窗边看着她,心里烦躁不已,如果不是医院禁止吸烟,大概他面前的烟蒂都可以铺成芳草地了。这件事情太过诡异,他分明知道里面有不对的地方,但身为检察官,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他根本无法利用手里的证据拼出原型提起诉讼。
林寂还在跟视频较真儿。林树再也看不下去,他一把夺过ipad:“算了,不要再看了,你好好想一想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跟文棋一起去的吗,你们两个怎么会走散?你不好好待在外面,挤到里面去做什么?你可不是看热闹不要命的人。你说的那个张可人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家住哪里?”
他连珠炮似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复,林寂不悦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树有些忍无可忍,低吼:“林寂!”
这一声仿佛一下召回了林寂神游方外的魂魄,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直了直身子,却因而扯动了肩膀上的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林树长篇大论的训斥就这样被她硬生生噎了回去。他无奈地横了林寂一眼,将ipad放回床上,道:“你给我好好想想,别想蒙混过关。”
林寂根本就是有奶便是娘,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点头,同时迅速抢过ipad,生怕林树反悔似的。
林树被她气乐了,接着目光一凛,脑海里劈过一道闪电。
林寂会不会是因为受到惊吓,出现了创伤后遗症,导致记忆出错?
林寂从小就是家中的宠儿,大概还没出生她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地位,所以从来都天不怕地不怕,威胁、恐吓、严词训斥对她通通无济于事。她的主观意识很强,往往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作为哥哥,林树心知肚明林寂的无畏很大程度上来自她成长路上的一帆风顺。她聪慧,学习好,人缘好,懂得讨人欢心,只要她喜欢你,她就能让你加倍喜欢她。她的成长几乎没有风浪,有人找她麻烦,有林树给她撑腰,有老师小心呵护,她是在象牙塔里长大的。她所有的悲悯和批判都是与生俱来的敏感在后天的知识里孕育长大的,她见过的一切灾难和悲惨都是图像和文字。然而,看过再多的灾难电影,当真正的灾难来临时,人仍然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
在那样的情况下,差点牺牲在凶手刀下,无论是谁都会留下心理阴影。所以,这么想来,林寂的反应太正常了,她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幸存者。她睁开眼后,安静地吃饭、聊天,跟旁人若无其事地开玩笑,好像她来医院只是因为感冒。
林寂不经意中瞥见林树的脸色,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哥……你……没事……吧?”
林树闻言挑了挑眉,轻轻嗯了一声。
林寂诚惶诚恐:“那个……我不清楚张可人具体住在哪里,我可以问问白石……”
然而,当林树拿着林寂给的地址,与刑警队的人一起找到张可人居住的小区,却发现整个小区的近万居民中,并没有一个张可人。
袁硕对此诧异不已。
不过,现在的小区中除了常住居民,还有出租房屋,也可能是这个张可人没有进行登记。于是袁硕让模拟画像师根据林寂的描述画出张可人的模拟画像,特意安排实习警员挨家挨户地排查,但仍然一无所获。
这个张可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线索。
林树想当面询问白石,然而白石在成都的事务出了点问题,正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于是寻找张可人一事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林寂在听到林树的“结案陈词”时,已经出院回家了。她的伤并不严重,只要没有伤筋动骨,只需要按时换药、多加休息即可。她受不了医院的饭菜,一听医生说没有大碍了,就马上办理了出院手续。对此,医生笑称:“你真是病人楷模。要是每个病人都像你这样懂事,我们就不需要每天为床位紧张而纠结了。”
她一点都不在乎找不找得到张可人,在她看来,这正是张可人彻底失去白石的一种极端表现。张可人已经狗急跳墙了,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伤害林寂。如果这样做能让张可人心里好受一些,对白石死心,何乐而不为?
林寂在家里数着日子等待白石归来,像古代的妻子等待丈夫荣归故里。
她的心里是那么温暖。她怀揣着一个春天,守望在连阴雨的梅雨季。没有尽头的雨并没有扰乱春天的美,反而让她的春天有了音乐,越发生机蓬勃。仿佛神造物是那般神奇,她几乎看到了枝头抽出新芽,含苞花蕾悄悄舒展花瓣,花与叶不经意地相互摩擦,动作是那么温柔。
很多人打着伞步履匆匆,一脸懊恼,林寂却心花怒放,经常不打伞溜到大街上转一圈,什么都不做,回来时浑身湿透。次数多了,伤口有了发炎的症状,她却因而越发开心。这道伤口是她爱情的见证,会跟随她一生,像那个即将归来的人一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