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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威归权威,税司衙门百年承袭下来,其中盘根错节不知几何。这些人短时间固然会因为朱慈的强力手段而不敢忤逆。但时间一长,恐怕各种阳奉阴违就会渐渐使出来。毕竟,再厉害的税司主官一年后也会离任。等朱慈走后,无论是常志朗、吴森亦或者阎魏都无法维持朱慈在任时的状态。
更加重要的是,朱慈可明白自己不会随时随地呆在这里。更不只是打算捞一票就走。同样,朱慈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人亡政息的情况。
这样一来,一场清洗整顿的到来就顺理成章,无人能扭转朱慈的意志。
一念及此,三人神情更加整肃。
布置完了工作,朱慈的表情也顿时放松了许多:“好了,今日的时间也已经晚了。大家好生回去休息吧,我门下,也是不希望这种无意义,又伤人心的加班的。”
听朱慈这么诙谐,原本似乎酝酿着肃然冷意的内堂一下子轻松欢快了许多。
常志朗和吴森都知道朱慈的确是这种人,又说了两句俏皮话便起身告别走了。
倒是阎魏脚步稍慢一点,落后到两人后头。
常志朗与吴森都消失在夜色中后,阎魏最终还是脚步站定,转身一礼拜向朱慈道:“大人……卑职还有一事。”
朱慈眯着眼睛,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盯着阎魏。
被朱慈这么一盯,阎魏顿时整个脑袋都磕在了地上,脑海中不住地想起了褚禄山与刘培的遭遇。
原本,刘勇全若是真的抓住了朱慈,最后将民变弄假成真,朝廷大多还是不会怪罪的。毕竟历来改革之事牵扯众多,无一例外都会让既得利益阶层反对。侵犯了他们的利益,自然会生出无数事端,最终定然殃及无辜,败坏大局。
对于此刻的朝廷而言,殃及无辜未必重要,但败坏了大局,让朝廷没了体面,税司没了税银那就彻底坏事,绝无容忍了。自然,为了朝廷的体面与税银,哪怕明知朱慈为国为民一片公心,最终还是会处罚朱慈息事宁人。
只不过,万万没想到的是,两百多号人对付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却最终是败得稀里糊涂,甚至连还手之力都无。
这样一来,假的民变被镇压,胜负手也就此扭转。刘勇全也被朱慈扣上了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这样一个滔天的大罪压下来,别说刘培这个嫌疑最深,罪责最终的主犯已经被关入了税司大牢。就是褚禄山,也因为擦这边,当即就连新的职司都上任不了,已经革职待罪了。
一想到这两人的下场,而自己接下来似乎还要为他们开脱,阎魏心中刚刚升起来的得意与激动顿时烟消云散,只余下无尽的恐惧。
终于,当阎魏战战兢兢胡思乱想自己会怎样结局的时候,朱慈开口了。
只听朱慈声音淡然地道:“你是税司老人,留用你可不是因为你顶撞过本官。在税司里,不仅要会做事,更要会做人。当然,牢记好你的身份,做事也不用顾忌。说吧,什么事!”
听朱慈这么一说,阎魏顿时大口出气,瞬间明白了朱慈的意思。
朱慈留用他,阎魏自然也是不断地想过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又是看重了他哪里。
当然不是因为顶撞了朱慈所以有了缘分,得以被朱慈看重。
首先,还是因为阎魏是个能做事的。其次,也是因为阎魏是本土胥吏,朱慈需要对付这些本地土著地头蛇,所以需要拉拢一派,打击一派,从而分化敌人,壮大己身。而阎魏,就是拉拢分化的关键人物。最后,还是因为阎魏是地方土著,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他方便去做。比如……城中的临清土著要拐弯抹角搭上税司分司的线,阎魏就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成为一个让剑拔弩张关系缓和下来的润滑剂式角色。
作为这样一个角色,阎魏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考虑清楚自己的立场,那就是他说归到底是朱慈的人。只有牢牢把握住了这个立场,阎魏才能顺利不用担心做事却会惹上麻烦。
想明白了这一环,阎魏对于自己接任税务处代理处长又更多了一份思考。
撇开这些遐思,阎魏终于低声介绍起了一个人:“大人,临清名士东山先生求见。”
临清这样一个繁华发达的城市自然也是人文荟萃,文化昌盛的地方。自然,也就有各种各样的名士。
阎魏所介绍的这个东山先生名作杨川,字文斯。不过大多数时候临清里的达官贵人们都喊他为:东山先生。
这位东山先生乃是本地土著,大家豪族之后。只不过比起一干从一开始就埋头苦读只为金銮殿上扬名的其他举人,这位东山先生更加喜欢交友四方,结交达官贵人,在各处落下了自己的名声。到而今,只要在临清打听一下东山先生,便是贩夫走卒都知晓,甚至有人觉得他的影响力与权势比拟州府知州都不逊。
毕竟,知州再厉害,最多三年一过就要拍马走人。
榷税分司的主事再厉害,一年往后捞够了也得拍拍马屁吃饱回家。
“难不成,临清就没有他畏惧之人?”听着阎魏的介绍,朱慈有了点兴趣。
听朱慈这么问,阎魏自然是深重地思虑了起来,只是稍稍一沉吟,便斟酌起了字句道:“的确是有的。比如这临清里诸多累世官宦的齐家,比如……山东镇总兵官刘泽清。”
地方土豪对地方土豪,这自然是旗鼓相当,就看谁家中人手更强,资源更多了。
但比起人手强横,自然是没人比得上军队的。哪怕是刘泽清这个带兵不行,克扣军饷在行的总兵官。
这样一来,朱慈终于对这个东山先生有了清晰的认识。
“一个颇有实力的掮客啊。游走各方,嗅味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