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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扎克走下平台,慢慢地、优雅地,向着决斗场地行进。他走在人群为他让出的通道上,在围栏那里停下,让侍从检查他盔甲的系带,磨快他的潮涌之刃。
如果是公平无欺的决斗,我只要几分钟就能打败利扎克。我的父亲将残暴的艺术传给他,我的母亲将政治斡旋的本领教给他,但他们一直放任我自己成长,自己学习。我的孤独造就了一个在格斗上远胜于他的我。利扎克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他绝不会公平地与我决斗。这就意味着,我还不知道他手里的真正武器究竟是什么。
他在走向决斗场地的路上磨磨蹭蹭,消耗时间,这说明他或许在等待着什么。他显然没打算真的与我真刀真枪地决斗,正如我也没这个打算。
如果我们的计划一切正常,雅玛应该已经把我那个药瓶里的东西倒进了利扎克的镇静剂里,随着他的早餐一起被吞下肚,冰花也应该在他的身体之中流动了。起效的时间不会特别精确,因为因人而异。我必须时刻准备着,以防他突然倒下,或是药效尽失。
&ldo;你在拖延时间,&rdo;我说道,想让他快一点儿,&ldo;你还在等什么?&rdo;
&ldo;我在等一柄好刀。&rdo;利扎克说着,走上了决斗场地。尘土在他脚边腾起,如同浮云。他卷起左臂的袖子,露出了他的杀戮刻痕。从肘部到手腕的一列已经占满,他在旁边与之并列的位置开启了第二排。他将所有下过的死刑命令都算作自己的杀戮刻痕,尽管执行人并不是他。
利扎克慢慢地抽出了他的潮涌之刃,伸开了他的胳膊,四周的观众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的声音震耳欲聋,遮蔽了我的思绪,让我无法呼吸。
他看起来既没有面色苍白,也没有迷糊晕眩,好像那药真的白吃了。他的样子,像是比以往更加专注了。
我真想冲过去挥刀拼杀,就像离弦之箭,就像脱缰之马。但我没有,他也没有。我们都站在决斗场上,等待着。
&ldo;你又在等什么呢,妹妹?&rdo;利扎克说,&ldo;没胆子了吗?&rdo;
&ldo;不,&rdo;我说,&ldo;我在等你今早吞下的毒药起效。&rdo;
人群的吵嚷声戛然而止,而利扎克‐‐这是第一次‐‐他的神情因震惊而松懈下来。我最终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了。
&ldo;从我出生到现在,你一直告诉我,除了活跃在我身体之内的能量,我一无所有。&rdo;我说,&ldo;但我不是用来折磨和处死别人的工具,而是唯一知道利扎克&iddot;诺亚维克真实面目的人。&rdo;我向他走近了几步。&ldo;我知道,世上的一切都比不上疼痛令你惧怕心惊;我知道,今天你将人们聚集在此,不是为了庆祝什么成功的涤故更新,而是为了让他们看着你处死欧力芙&iddot;贝尼西特。&rdo;
我将潮涌之刃收回刀鞘,张开双臂,让人群看到我手无寸铁的模样。&ldo;我所知道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利扎克,就是你无法承受杀人的重负,非得先喝点儿什么麻醉自己不可。所以,我在你今早喝的镇静剂里下了毒。&rdo;
利扎克捂住肚子,好像他开始感觉到缄语花穿透了盔甲,正吞噬着自己的五脏六腑。
&ldo;你犯了个错误,那就是仅凭我的天赋赐礼和我使刀的功夫来估量我。&rdo;我说。
而这一次,我也相信此言非虚。
第三十六章阿珂斯
地下监狱里的空气寒冷刺骨,但阿珂斯知道,这绝不是让伊赛抖个不停的原因。她反复不停地说着:&ldo;你妈妈说过的,她说过的,她说欧力在这儿。&rdo;
&ldo;一定是哪儿弄错了,&rdo;奇西温柔地说,&ldo;也许有些东西她没看到‐‐&rdo;
阿珂斯非常肯定的是,哪儿都没弄错,这也不是什么误会,不过他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必须找到欧力。如果她不在地牢里,她一定在中央竞技场附近的其他什么地方‐‐也许在他们上方,在决斗场地,或是在那个平台上‐‐利扎克在自己妹妹身上挥刀的那个平台。
&ldo;我们这是在浪费时间,得赶紧上去找到她,&rdo;他被自己声音里的坚定吓了一跳,&ldo;立刻马上,行动。&rdo;
他的声音显然让伊赛清醒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向大门走去。步履匆匆,时间紧迫,但他们没走多远,就迎面撞见了瓦什&iddot;库泽来势汹汹的身影。
&ldo;苏尔库塔、凯雷赛特,啊,还有‐‐贝尼西特。&rdo;瓦什看着伊赛,微微斜着嘴说,&ldo;我得说,你可不如你的孪生姐姐漂亮。那道疤是被枭狄的刀子弄的吗?不小心碰伤的?&rdo;
&ldo;贝尼西特?&rdo;缇卡瞪着伊赛,&ldo;就是……&rdo;
伊赛点了点头。
奇西退到一间牢房的墙边,双手撑着玻璃。阿珂斯很想知道,姐姐此刻的感觉,是不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客厅里,眼睁睁地看着瓦什&iddot;库泽杀死了他们的父亲。他被绑架到枭狄之后第一次看到瓦什,就是那种感觉‐‐就像淤积在身体中的一切都一下子散开了。现在,他已经不再有那样的感受了。
瓦什像往常一样空洞无谓。当你发觉他既不易怒也没什么内涵,从里到外都一样空空荡荡的时候,那真是很令人沮丧的。人们很容易将他视作纯粹的恶魔,但真相是,他不过是个听从主人命令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