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起来。当疼痛达到峰值时,我就只是个肉体零部件的集合体,脚踝、膝盖、胳膊肘、脊柱……它们各自为政,生拉硬拽,最终把我立起来。我把乱糟糟的头发拢到一边,突然意识到自己看起来有多怪异:快到中午了还穿着睡衣,左前臂上还套着一截护甲。
&ldo;止痛剂?&rdo;我问,&ldo;我已经试过了,它们要么没效果,要么疗效比疼痛还糟。&rdo;
&ldo;你试过缄语花制成的止痛剂了?在一个不喜欢使用它的国家,是吗?&rdo;他反问我,扬起眉毛。
&ldo;是的,&rdo;我言简意赅,&ldo;欧尔叶出品,最好的。&rdo;
&ldo;欧尔叶出品,&rdo;他啧啧有声,&ldo;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那确实是最好的,不过你的问题和&lso;大多数人&rso;不一样。&rdo;
&ldo;疼就是疼,别无二致。&rdo;
他用药瓶在我胳膊上轻轻一拍:&ldo;试试吧,这个也许不能完全祛除你的痛感,但是多少可以让你不至于崩溃,而且没有副作用。&rdo;
我眯起一只眼睛看着他,然后叫来了走廊里的警卫。她马上过来了,并且向我点头致意。
&ldo;尝一口这个。&rdo;我指了指药瓶。
&ldo;你觉得我要下毒害你?&rdo;阿珂斯问。
&ldo;我觉得那是可能性之一。&rdo;
警卫拿过瓶子,恐惧地瞪大了眼睛。
&ldo;没事的,这不是毒药。&rdo;阿珂斯对她说。
她喝下一些止痛剂,用手背抹了抹嘴。我们就那么干站着,等着看会不会出什么事。过了一会儿,她没倒下,我便拿过了瓶子,潮涌阴翳涌向手指,针刺一样地疼。她立刻走开了,远远地绕过我,好像悔不该没穿件奇阿摩盔甲似的。
这止痛剂闻起来有点儿麦芽味儿,还有点儿腐臭。我大口吞下,喝个精光,满心以为它的味道会像所有混合制剂一样让人恶心,但它尝起来是混合着花香和辛辣的。药剂流过我的喉咙,重重地坠入了我的肠胃。
&ldo;得等几分钟才能吸收。&rdo;阿珂斯说,&ldo;你睡觉时也戴着这个?&rdo;他指了指我胳膊上的护甲。那是用奇阿摩的皮制成的,自腕至肘裹覆,上面有多处刮痕,都是迎击利刃突袭时留下的。我只有洗澡时才会把它脱下来。&ldo;是用来随时应对袭击的?&rdo;他问。
&ldo;不是。&rdo;我把空药瓶塞给他。
&ldo;是用来遮住杀戮刻痕的。&rdo;他皱起眉毛,&ldo;利扎克的鞭子,缘何想要藏住她的刻痕?&rdo;
&ldo;别那么叫我,&rdo;我感到脑袋里有一股压力,就像有人从两侧按压太阳穴一般,&ldo;永远也别那么叫我。&rdo;
一股寒意自我的身体中央向周围扩散,仿佛血液也要冻结成冰。一开始我以为那是怒意作祟,但它全然是机体上的感觉,而且……疼痛在消减。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皮肤之下仍然有暗沉的纹路,它们的颜色却从黑色变成了深灰色。
&ldo;止痛剂起效了,对吧。&rdo;他说。
痛感依旧存在,随着潮涌阴翳延展,所到之处刺痛灼烧,不过,它已经减轻了,可以轻易地忽略掉。而且,虽然我还是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却能够不以为意了。我总算可以一夜安眠了。
&ldo;有点儿效果。&rdo;我承认道。
&ldo;很好,&rdo;他说,&ldo;我有个交易要跟你商讨价码,而这是建立在止痛剂对你有效的基础之上的。&rdo;
&ldo;交易?&rdo;我说,&ldo;你觉得以自己的地位,可以跟我讨价还价?&rdo;
&ldo;是的,我可以,&rdo;他说,&ldo;你越是坚持拒绝我帮你缓解疼痛,就越是想要那么做,我知道你想。你可以狠揍我一顿,打到我投降上缴此物,也可以拿我当个人,听听我不得不说的那些话,以顺利地得到我的帮助。当然,选择权在你手上,小姐。&rdo;
我发现和他四目相交就没法更清晰地思考,于是我盯着百叶窗滤过的光线,外面的城市也被隔得条条块块。在诺亚维克庄园的围墙之外,人们应该正漫步于街上,享受着暖洋洋的天气,浮尘飘浮在他们四周,因为土路铺就的街区太干燥了。
我是以一个弱者的身份‐‐只是字面意思,当时我正瘫在他脚边‐‐与阿珂斯相识的。我试图把自己重新塑造成强壮有力的形象,但是没能成功。任何见过我的人都会得出显而易见的结论:我被潮涌阴翳覆盖遮蔽,承受这折磨越久,就越难以解脱,我的人生也就别想有什么意义了‐‐我无法抹去人们的这种印象。也许阿珂斯的交易,是我最好的可选项。
&ldo;请讲。&rdo;我说。
&ldo;好。&rdo;他抬起一只手,抓了抓头发。他的头发是棕色的,干净,而且看他手指绞在里面的样子,应该还挺厚实的。&ldo;昨天晚上那个……你用了那个策略。你知道怎样格斗,是不是?&rdo;
&ldo;那个,&rdo;我说,&ldo;不过是低调自保罢了。&rdo;
&ldo;你能教我吗?我想学学。&rdo;
&ldo;为什么?想一直侮辱轻视我?还是想杀了我哥哥?你不会成功的。&rdo;
&ldo;你就觉得我只是想杀了他?&rdo;
&ldo;不是吗?&rdo;
他顿了顿。&ldo;我想送我哥哥回家,&rdo;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忧虑,&ldo;为了送他回家,为了在这里活下去,我必须学会格斗才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