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儿,你不叫他一声吗?”唐枚柔声道。苏炎抬起头看着苏豫,那个好似冰冷的石头一般的哥哥,那样高大,其实他一直都很仰慕这个哥哥,想象自己长大了如同他一样威风。听说这个哥哥才打完胜仗回来,他是个将军。他张了张嘴,颤声道,“大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称呼,或者他听到了,可是从来不曾记得,苏豫的心忽地一软,伸手在他头顶上抚了抚。看到这一幕的冯氏,心里百感交集。唐枚看在眼里,心想也不用太苛求这三人立即就能融和起来,这样已经足够了,她笑着道,“炎儿,你不是很喜欢那首诗的吗,念给你哥哥听听。”苏炎就念起来。那是颂扬英雄的诗,苏豫望进这个孩子的眼睛深处,他那样念着,无非也是想获得他的喜欢,一如当年冯氏做了他的后母,曾经想获得他的承认一般。苏豫的神色忽地一沉。苏炎霎时抿紧了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手足无措的看着唐枚,往她身边靠了靠。这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讨好啊,唐枚拍拍苏炎的头,“你哥哥累了,你先去母亲那里罢。”苏炎嗯了一声,快步跑向了冯氏。冯氏微微拧了眉,垂下眼帘,牵起儿子的手去了老夫人那儿。苏豫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微微侧头问,“你这段时间与他们走得很近?”苏若琳历来知道苏豫不喜那母子俩,怕唐枚受到责备,忙道,“哥哥不在的时候,母亲常来照顾大嫂,十分的周到,大嫂也不好推却……”苏豫的目光便落在唐枚的肚子上。她很安好。他不由心想,莫非冯氏真的没有起过什么坏心思?赏赐从老夫人那里回来,唐枚就同苏豫说起苏若琳的事情。听说贺家如此作为,苏豫岂能不动怒。他走之前甚至都嘱托唐枚把嫁妆准备好,以为回来之后会见到妹妹已然出嫁,谁料到贺家出尔反尔,一点风言风语就退避三舍!“那贺夫人对名声太过要求,矫枉过正了,我瞧着她人也严苛,可能并不关贺公子的事。”唐枚在旁劝解,到底那贺家公子与苏豫一同在朝为官,以后仍是要经常见面的,两家虽然不成,可也没必要弄得势同水火。苏豫沉着脸,不置可否。“你现在回来就好啦,再给若琳挑一门好亲事。”她笑着去挽他的胳膊,“祖母倒是看中一家,国子监祭酒刘大人的二公子,都去打探过了,各方面都好,就是人还没有相看。”“刘彦衡?”苏豫挑起眉,“是刘家来提亲的?”“侯爷认识他?那最好了。”唐枚点点头,“是刘家来主动求亲的。”苏豫唔了一声。后面就没有动静了。唐枚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久久不答,奇怪道,“怎么,那刘公子莫非有什么问题?”苏豫却说起别的,“皇上一开始要派吴筑华来救援的。”原来他也知道,唐枚道,“是啊,幸好祖母得知后去求见了皇太后,这才换了人。”苏豫一笑,伸手揽过她,柔声道。“怎么把你的功劳说没了?刚才我同祖母也提起过,祖母说幸亏有你,皇太后才临时改变主意,劝服了皇上。”唐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哪里呢。要不是祖母在,我才不敢开口,说到底也是借了祖母的气势。侯爷是没瞧见呢,刚才我说是求见,其实祖母是怒气冲冲的去找了皇太后,可见她有多关心侯爷,真是什么都不怕了。”想起老夫人头上的银发,多日未见,好似又白了一片。苏豫心里也不免愧疚。看他神色微变,唐枚又加重了语气,“侯爷以后莫要再惹祖母生气了。祖母之前还病倒了一次,她为这个家实在操心的太多。”苏豫的手抚在她脸颊上,慢慢道,“我知道,不过也要看什么事……”他绝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很强硬,难怪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他愿意尽力同老夫人处好关系,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有底线也总比没有底线好。唐枚暗地点点头,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在说刘家呢,侯爷怎么就提到会安侯世子了?”“据我所知,那日顾大人因病没有上朝,而此项决议也曾受到其他官员的反对。可皇上还是一意孤行。”苏豫眯了眯眼睛。表情极为阴郁,也显得有些沉重。“先皇驾崩之后,皇上十一岁开始亲理朝政,可以说表现优异,而对于顾大人这位恩师,他也尊敬有加,从没有违背的时候。”言下之意,关乎战事胜负的关键时刻,皇上却趁顾大人不在,硬是要做出自己的决定?这是什么意思?唐枚也不由紧张起来。“最近可曾又发生什么事?”苏豫话锋一转。“有!”唐枚用力得点了点头,“皇上偷偷跑出去玩,被顾大人呵斥了,听二叔说,几位官员都听见了呢。”那是当众在下皇帝的面子!苏豫坐直了身子,神色更是凝重起来。“到底怎么了?”唐枚攀上他肩膀,“莫非侯爷觉得皇上同顾大人……”皇上虽然才十四岁,可这个年代的人早熟,他批阅奏章,日复一日上朝,处理过多少事件,阅历远非一般少年可比!苏豫摇摇头,“先别想这么多,只是,这刘家的事暂时不要提,二妹是要许给何人?”“是戚家的三公子,北通县的县令。”他想了想其中的关系,“那就先办二妹的事,若琳不急,明儿我去同祖母说。”又看她仍是睁大了眼睛,不由笑了,双手捧起她脸蛋,“别担心,也没什么事,兴许是我多想了。”只是这么一种直觉。她拨开他的手,偎在他怀里,轻声道,“有你在身边,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担心的只是见不到的时候,不知道他死活。两个人在一起,可安全多了,有什么都能商量。他搂紧了她,手探入小衣里,轻抚她后背。光滑的皮肤热热的,像一股暖流从手心里一路涌到心口。可看着那硕大的肚子,他只能苦笑。看来以后有一段时间难熬了!两人相拥而眠,一晚上他也没有撒手。第二日,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苏豫连升两级,官拜三品,并且调任兵部,做了兵部左侍郎,赏金万两,而原兵部左侍郎曲大人则被调去苑马寺当了苑马寺卿。这一赏封让众官员的心理都起了微妙的变化。倒不是说这奖赏太过隆重,也不是否定苏豫的战功,他们的关注点其实是在曲大人的身上。曲大人是顾逢年的亲家,此前因为一件小事被弹劾,皇上一直未有定论,岂料苏豫一回来,立马就把曲大人派去养马了。这不得不让众人暗自揣测。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又让他们的注意力再次转移。这次前往幽州征战的其中几位副将联合上书弹劾许畅,称他不顾国情,隔岸观火,粮草丰足而不发,导致数千兵士战死,让战情一再拖延,其行可耻,其心可诛,请求皇上严惩,以此告慰那些兵士的在天之灵!皇帝已派大理寺,都察院,并刑部共审。苏豫回来的时候,表情并没有那么高兴。老夫人也招他进去叙话。二人谈了好久,他才出来。唐枚刚吩咐下人把金灿灿的黄金抬进库房,见他略微疲惫的神色,忙叫他去屋里躺一会儿。“不妨事,皇上放了几日假。”“那就好了。”她笑起来,凝望他的目光中有几分疑惑,也不知老夫人是同他讲什么。他坐于床头,伸手抚摸着她的肚子,想了想道,“明日去拜见岳母,你要不要去?”这一下子就去了七个多月,既然回来了,礼貌上是该去拜见的,至于岳父,倒是在早朝的时候已经见过,只是对自己这位娘子来说,显然岳母来得更重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