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喝得尽兴时,贺启延敲敲阮柏宸手背,瞄了眼钟恺,低声道:“明晚ist乐队来我这儿包场……这是他们去景南前的最后一场演出了。”
贺启延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阮柏宸读不完整,却能感受到他的无力和不舍。为了缓和气氛,他玩笑地说:“哟,这别扭闹的,连人大名儿都不肯叫了?”
贺启延这张嘴平时厉害得不得了,阮柏宸压根不是他的对手,此刻一反常态地没接话,神情里带着点委屈,攥着抹布机械地擦拭吧台上的水痕。
八点五十分,阮柏宸率先从打打闹闹的几人当中起身,说:“我该回家了。”
“这么快到凌晨了?”霍舒然疑惑地摁亮手机,嚷道,“大哥,刚几点啊?”
“宸哥最近在养生。”贺启延解释说,“他弟给他制定了一张健康作息表,早睡早起精神好。”
一把捉住准备离场的阮柏宸,霍舒然目瞪口呆:“去他娘的养生!别想逃酒!”
你推我搡地又轮了几杯酒,阮柏宸飘忽着意识,没醉,只觉得脚下的路面犹如棉团,迈着软绵绵的步子回到出租屋,潦草地洗漱完,径直朝床铺歪倒。
慕伊诺卸下帆布包,坐在床边,注视着玩手机的阮柏宸一动不动。静默半刻,阮柏宸抬眸望向慕伊诺,问:“eno,你守着我干吗?赶紧去刷牙,该睡觉了。”
慕伊诺风马牛不相及地,既没缘由又生硬地开口:“阮柏宸,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握着手机的五指松了,“咚”一声,阮柏宸痛吟着倒吸口凉气,狠狠地揉搓鼻梁,酸得眼眶瞬间红了。他郁闷地觑着慕伊诺,态度仍和最初一样,回道:“我跟你聊不着这个。”
慕伊诺不解:“我们之间还有不能聊的话题吗?”
阮柏宸回答得斩钉截铁:“当然,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脱掉羽绒服,换上阮柏宸的大t恤,慕伊诺卷着一身水汽钻进被窝,这回离得近了,脑袋贴着阮柏宸的胳膊。
忍不住频频仰头去看对方的脸,听着阮柏宸落匀的呼吸,慕伊诺开始辗转反侧,觉得夜晚有些难熬。
即使身在暗处,慕伊诺眼眸依旧澄亮,内心同样。手指摩擦着床单,他凝视着天花板,胸腔里的悸动极难压制,渐渐地,转变成想要占有阮柏宸的冲动。
在支离破碎的梦境中浮浮沉沉,画面一会儿闪现出慕伊言的脸,一会儿是夏茗敏,还有四年前拍摄全家福的那栋影楼,以及无论怎么奔跑、喊叫,总也抓不住的阮柏宸。
清醒时悲从中来,慕伊诺张大嘴巴拼命喘气,于圣诞节的晨曦中发了一身的冷汗。窗外,大雪将知春街完整覆盖,玻璃上反着刺目的雪光,视野所及到处都是明亮的。
慕伊诺支撑着身体坐起来,虚弱地垂下眼,安静地凝望熟睡中的阮柏宸。
七点整,阮柏宸动了动眉毛,意识先从深度睡眠中抽离,眼睛慢半拍才睁开。刚掀起一道缝,他又倏地合上,心跳顿时如擂鼓——慕伊诺离他太近了,整张脸放大到模糊,看不清楚五官,只能闻见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
阮柏宸不禁琢磨:eno醒了怎么不下床?盯着我做什么?
摊平的四肢都快放麻了,阮柏宸装睡得极为艰难,可慕伊诺始终没动,他甚至能感觉到小少爷温软的呼吸,热浪似的,扫得他皮肤直痒。
阮柏宸忽然有点难熬,无法抗拒地,让这股痒意攀向耳朵,立刻烧红了耳尖。他不知道慕伊诺意欲何为,结果下一秒除了呼吸,连睫毛也蹭了上来
硬撑几分钟,四肢变得酸麻,哪怕是装睡,阮柏宸也承受不住了。正当他打算伪装成自然醒时,右脸传来的柔软触感令他浑身一僵,心脏刹那蹦到了喉咙口,运转的大脑直接当机了。
迎着清晨温暖的朝阳,慕伊诺俯身吻了一下阮柏宸的脸。而后手机震响,小少爷淡定地关掉闹铃,坐直身子用手理了理头发,等着阮柏宸醒来跟他说早安。
插pter54我不委屈。
正文054
阮柏宸以一种看起来最不像自然醒的方式睁开眼,目光中是显而易见的惊慌,他看向慕伊诺,嘴唇瓮动但没出声。慕伊诺没发作起床气,罕见地也没赖床,把厚被子堆到枕头上,脚趾头一勾拖鞋,一言不发跑去卫生间洗漱了。
卧室明明静得落针可闻,水流声却像隔了层玻璃,离阮柏宸有些遥远。他缓慢坐起身,凝视着落在被单上的阳光,许久扶了下额。
有点要命。
之后的五分钟,他一直在不停地找理由去解释慕伊诺的这一行为。苦思一番,他猜想,这应该是生活在国外的人对待亲朋好友的一种礼节。
阮柏宸顿觉自己的分析十分合理,心下霎时轻松不少,可转念又蹙紧了眉头,兀自发问:eno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出?
外国人一般什么场合下才会亲吻脸庞?阮柏宸神色凝重地自问自答:见面或者告别,难不成……eno要走了?
惊慌失措陡然转变成恐慌不安,大清早的,阮柏宸如同坐了趟过山车,心情曲里拐弯,下意识就要去摸枕边的烟包。
指尖触及外层的包装,阮柏宸头一回觉得竟也有尼古丁解决不了的愁绪,于是下床走去卫生间,倚在门口盯着慕伊诺用毛巾擦完脸,手持香水玻璃管,歪头朝颈侧轻轻喷抹。
昏昧光线下,慕伊诺的五官陷入阴影,单薄的身子立得笔直,背脊挺拔,从侧面也能瞧见他那犹如蝶翅一样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