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珧开口:“为了小芍?”
玉无阶回答:“跟她没关系,是我嫌麻烦。”
“哪怕我在京城孤立无援,身边无人相助,哪怕我快要被人害死了,小师叔还是照样无动于衷?”
玉无阶明显顿了一下,姬珧把话说得太绝,他没想到还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因此眉头皱了皱,但仍旧不松口:“真到那时,师叔再去救你。”
骗人。
姬珧想说这两个字,但终究觉得无趣。
她只是对他嘴硬的态度有些不耐烦,世人都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小师叔在她面前还要藏着掖着,姬珧很不爽。
“你不回玉家,不入朝堂,是因为小芍的身份比较尴尬,小芍是你弟弟的妻子,你弟弟死了,她一个孤女无处可去,你想一辈子保护她,所以才不惜跟家族决裂,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一个隐世独居的青玉先生,你喜欢她,不想她受委屈,说什么嫌麻烦?小师叔,说谎哄人这一套,你要看碟下菜,别人或许觉得你这样做是善解人意替他人着想,我只会觉得你把我当成一个傻子。”
玉无阶偏头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木桩一样站着的宣承弈,而后回神看她,刚才那一番话不留情面,也能看出她心底的怨气,再遮掩的确就如她所说,把人当傻子,而且没意思。
“如你所说,师叔的确是为了小芍。我不想让那些风言风语去打扰她。”
姬珧似笑非笑,声音里却不见任何感情:“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跟在你屁股后面跑的小孩子了,从前我心底放着你,不想伤害你,所以什么都可以容忍,现在却不行。我叫你一声小师叔,就是还顾念当初的情面,你为她拒绝我,我只能以她来要挟你,小芍的面子在我这无足轻重,我想杀就杀她,想留就留她,你怕她名声尽毁深受委屈,还要先想想她有没有这个命来承受。”
玉无阶一言不发,她理了理袖子,端正地坐着,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寒气让人脊背发麻:“我既然来了,万没有空着手回的道理。”
她说的时候,玉无阶从始至终没有打断,可是神色却由一开始的惊诧到后来的沉寂,眼睛张大了几分,他怔怔看着她,良久之后,却是叹了一声:“虞弄舟到底做了什么,会把你变成现在这样?”
他没有生气,反而有淡淡的心疼。
姬珧只是冷笑:“没人帮我,我自然要自己争取。”
只一句话,让亭中两个男人皆是为之一怔。
正僵持着,亭子外面忽然冲进来一道人影,宣承弈下意识伸手拦住,另一只手摸着腰间佩剑,那小厮看也不看他,只是神色焦急地对玉无阶道:“先生!夫人又昏倒了,情况有些不对,您快去看看!”
他说到“昏倒”二字时玉无阶已经腾地一下站起来,然后二话不说匆匆走出亭子,连跟姬珧留句话的功夫都顾不上,小厮也跟着走了,一时间亭子里就剩她和宣承弈二人。
姬珧有些恍惚,她在想“夫人”的称呼从何而来,小芍嫁给小师叔的弟弟,就算人死了,仍旧是他的妻,夫人也是别人的夫人,这小厮竟然连称呼都不换。
还是小师叔想要自欺欺人?
不知是该说他可怜还是愚蠢。
姬珧撑着桌子起身,却忽然觉得脑中一空,醉意上涌,她恍惚了一下,下一刻,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宣承弈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是极其亲近的姿势。
让他跟着,就是让他来伺候的,姬珧没觉得有什么,她想站直身子,却发现那只手挣脱不开,一抬头,就看到他漆黑双眸中暗自压抑的不快。
姬珧晃了晃头,缓过这波酒劲,伸手去推他胸口,宣承弈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语气阴沉,又有几分恼怒。
“他也是你的心上人?”
他着重说了“也”这个字。
第18章他一定会疯了。
姬珧上一刻还在心中嘀咕自己的酒量,下一刻就被宣承弈抓住手,头顶传来那声不假思索的质问。
姬珧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脸,然后从他略带怒意的脸上看见一闪而逝的错愕,上面那双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仿佛怕她发现什么,手上的劲道一松,他急忙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
温热的气息抽身而退,像是猫爪子在心头挠了一下,痒得难受。
姬珧稳住身形,直愣愣地瞧着他,不动声色,不言不语,就那样不加掩饰地看着,被盯着看的人头皮发麻,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下意识扶在佩剑上的手也有些不知所措,那一瞬的慌张都被人尽收眼底。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他以为自己呼吸都要停止的时候,对面忽然传出一声轻笑,似是再也忍不住,姬珧扶着腰笑得身子轻颤,犹如发现一件多好笑的事情。
宣承弈的脸色由白变红,又变成了不可估量的黑沉。
“三郎,原来你这么有意思,”姬珧笑够了,接着抬头看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眼中有审视,也有揶揄,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惊喜,“我以为你是木头做的,不会在意这些事,所以就算你一直臭着脸,其实也还是忍不住关心我吗?”
宣承弈冷声反问:“你以为这是关心?”
姬珧语气轻挑:“难不成是吃醋?”
她又将他噎得一愣,脸色又沉下几许,不知是无名火壮大了胆子,还是四下无人的环境给他带来点底气,他直视她,一字一顿道:“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