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照知她故意耍花样,欲要逗他顽笑,偏不让她遂了心愿,特地做出一副不理不睬的冰冷姿态来,嘴里无奈叹道,&ldo;龙小姐,你究竟意欲何为呢?&rdo;
&ldo;你且取伞,我自相告。&rdo;阿顾笑眯眯地把抖干雨水的油纸伞悉心叠好,双手奉前,眼巴巴地瞅着余照不得不伸手接了过去。
随即,不待他开口,往竹枝做骨的油纸伞上扫了一眼,继续往下补充道,&ldo;月晕而风,唯恐公子近寒,础润而雨,忧心公子沾衣。此物事虽蠢笨,倒也方便遮风挡雨,除此之外,倒也别无他意。&rdo;
阿顾雪腮绯红,一腔绵绵心思昭然若揭。
&ldo;关心由甚,小姐用心的很。&rdo;余照略一挑眉,颠了颠手里的油纸伞道,&ldo;外面雨尚未停,那小姐把这伞让给我,自己又该如何归家呢?&rdo;
说罢,便要把这不怀&ldo;浅&rdo;意的油纸伞给物归原主。
&ldo;不可不可,借与你,还未用及,怎能收回,倒为辜负我的一番苦心。&rdo;阿顾机灵地后退一步,眨巴着两颗大眼珠子冲他嘻嘻一笑,&ldo;我家哥哥就在附近的书塾里温书,到时候与他一道回去便可,公子勿要担心。&rdo;
余照看着面前那位振振有词的厚脸皮,暗道,自己明明得了她的借,却莫名生发出了一种强买强卖的感觉,当真叫人苦恼的很。
这边的少年郎心绪复杂地撑着油纸伞走了,那边的小娘子逞着无赖嘴脸,站在屋檐底下得意洋洋,由着他揣走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这油纸伞张开是一扇圆,合上是一线牵。伞字尖头落一&ldo;人&rdo;,竹节高傍寄情深。阿顾把这&ldo;月晕础雨&rdo;四个字分开来讲,分明是暗道自己心念一动,一腔柔情覆水难收了。
余照得了她的&ldo;小算计&rdo;浑不自知,用着那伞十分坦然。他走到半路,眼风一带,方觉伞外雨散云收,心里没来由地跟着高空一起放了晴。
第19章一波三折(1)
这几日,龙家因为府上来了人,较比平时,晚饭开得格外的早。
掌勺厨子托了谢东海的福,把他送上门来的瓜果菜蔬物尽其用,省却了每天跑到市集上采购食材的工夫,足足得了好几日的清闲,这便颠锅颠得相当卖力,是一盘接一盘地往外出菜碟子。
&ldo;他堂舅,尝尝这刚出锅的栗干烩肉,需得趁热吃才够味儿。&rdo;龙老爷亲自拿筷子搛了一块软颤颤的牛腩,用羹匙托着送到谢东海的饭碗里,端的是叫这位&ldo;准亲家&rdo;盛情难却。
&ldo;哟,他姑父,都是家里亲,如此厚待作甚。&rdo;谢东海瞅了瞅搁在大米饭上的那块好肉,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
龙老太太坐在首席,瞧他二人让来让去地摆那客气门道,不由得停箸含笑道,&ldo;谢公,你就不要推辞了,我这牙口吃不动好东西,倒为看着你们吃才觉得香呐。&rdo;
言罢,旁边的龙夫人笑意盈盈地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炖得酥烂的蹄膀肉皮。
阿顾跟在后面打趣道,&ldo;娘亲抢在女儿前面给老太太添了热食,如今我这手里的筷子伸不出去,只能绕过来给阿兰夹一股子菜了。&rdo;
&ldo;什么浑话,你兰妹妹既是登门的远客,又算咱们的家里人,你这做姐姐的应当待她周到不是?&rdo;龙夫人说罢,意味深长地跟龙老爷交换了一下眼神,话中妙处不可言传。
此番情景落到龙三郎的眼里,叫他心念一动,偏过头来对斜对面的龙四郎说道,&ldo;三弟,往常你不是最爱吃糟卤鸭胗的吗,怎么今日只拣跟前的一样素菜下饭,可是稀奇的很呀。&rdo;
那碟糟卤鸭胗摆在桌上正对着谢东海的饭碗,干堂舅听了三侄子这话,十分热心,当即从碟里搛了菜要往龙四郎的筷上送。
龙四郎下意识地慌张要让,被龙五郎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大腿。结巴弟弟显然是得了狡黠三哥的眼色,两人串通好了要治滑头老四。
龙四郎在心中暗啐三哥五弟不嫌事大,脸上干巴巴一笑,伸碗把堂舅筷上的鸭胗接过来,味同嚼蜡般咽了下去,只觉心中苦涩极了。
谢东海窥不见四侄子的心事,坐在桌上抱着饭碗吃的还挺欢。
平心而论,谢家素日的伙食并不算坏,但总归是没龙家吃得精细。就譬如刚送上桌的那碟白切羊肉,被厨子片得厚薄均匀,放在圆碟里整整齐齐地码成了一圈。且在中间的空隙上另缀了一朵萝卜雕花,旁边还要摆上四个精致小碟,顺次供人蘸酱、倒辛、搁醋、放蒜。
这两样食材倘若放在谢家,伺候伙食的老妈子直接上手给切成块,往锅里一丢大火炒了完事,哪管你还要不要多添花样。
龙家夫妇见&ldo;准亲家&rdo;对桌上的酒菜十分受用,心里也挺高兴,一顿饭吃下来,倒为是当得了&ldo;宾主尽欢&rdo;四个字了。
饭后,众人聚在外厅里遣话消食。谢兰漪坐在当中,看着像个柔弱的女儿家,性子倒是直爽,不拘束在紧讲究里面,言行规矩怎么方便怎么来。
谢东海瞧闺女一嘴孩子话,心思单纯的很,跟龙家的一干侄子搭起腔来就话论话,没有一丝一毫蹿起火花的迹象,心里不免生发出了隐忧。
等这厢散了话场子,谢东海特地拎了一壶新酿来同他姑娘灯下吃酒,借此打听打听女儿家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