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端木澈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书案的画卷上,乍看之下不由一惊,画卷中的男子修眉黑目,嘴角微扬,虽然笔墨简单,但也勾露出此人八分神韵,俨然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我原本以为看到的会是个老头儿,或者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没料竟是风流公子的模样。
&ldo;这宗政明轩的年龄莫非还只有二十有余?&rdo;我讶然。
武延秀道:&ldo;微臣不才,至今尚未有幸见过宗政家主,这幅画乃是前龙图阁大学士言大人于十年前所绘,那还是宗政明轩刚刚继承家主之位时的模样,至于他的年纪,如果微臣没记错的话,而今应该是三十有二了。&rdo;
我了然点头,便见柳乘风侧首看向端木澈,问道:&ldo;皇上可是识得此人?&rdo;
端木澈微微蹙眉,眼睛不由细眯,沉默半响,才缓缓道出:&ldo;是的,当年朕被先皇秘密送至师父那里,曾经匆匆见过他一面,朕只知他乃师父的至交好友,没料竟然是宗政明轩。&rdo;
我一怔,端木澈的师父?那个如雷贯耳的世外高人李源清?若真是他的挚友,就算不是个人物,又岂会是一个傻子?
端木澈将目光投向外头,秋日的阳光苍白映照着他莫测的神情,覆盖住辗转不定的喜怒,&ldo;武爱卿对这个宗政家主还知道多少?&rdo;
武延秀骤然汗颜,悻悻然道:&ldo;宗政明轩素来行事不着边际,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微臣对他也是所知甚少,只知道当年宗政老爷将二子宗政明瑛从族谱中除名,宣布让长子宗政明轩继承家主之位,而后便猝然离世。这几年,宗政明轩以异禀学识和超凡能力为宗政家带来了无以伦比的地位,也赢得族内众人的尊崇。&rdo;
柳乘风薄唇牵扯,似笑非笑,&ldo;既然宗政明轩是如此神乎其技之人,为何之前一直装疯卖傻?还是……有什么逼得他非得如此不可?若真是这样,能逼他的人或事必定不同寻常。&rdo;语罢,柳乘风若有深意地看了端木澈一眼。
听到柳乘风之言,端木澈嘴角一勾,但笑不语,笑意虽是慵懒,眸心却如秋潭映月,幽深难测,隐隐森寒。
我在一旁默然,那素来挂在他嘴角慵懒的笑,此刻却让我的心浮上恐慌。
我突然想起,曾经他和另一个人问了我一个相同的问题,他问我,如果我们只能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你希望是谁?
命运盘旋着车轮,让那个温和的男人悲然离世,我选择了心中所爱,却永远也不能将那份愧疚放下。
女人的心很硬,为了爱可以看着别人去死;女人的心又很软,她必将放不下被她伤害过的人,尤其是深爱着她的人。
所以至今,我都无法释怀那道温和得让我心酸的笑容。为了偿还,我决心保护那人想保护的人。而如今,我爱的男人,却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不知道是谁说的,最熟悉的人,让人最陌生。
若真是如此,那会是多么悲哀?
此时,李笑嫣幽幽转醒,柳乘风悠远的神情也随之清澈起来。他大步一跨,半跪于她的身前,大手覆盖住她饱满额头,柔柔道:&ldo;笑嫣,有没有感觉好点?头还痛吗?&rdo;
李笑嫣闷闷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待见到屋内尚有他人,姣好的脸不由微微犯窘。
我上前道:&ldo;乘风,就让笑嫣随我去外头走走,你暂且在书房议事吧。&rdo;
我突然觉得疲惫,不忍再面对这样惆怅的心情。
柳乘风一顿,深深寻思我的眼睛,而后俯首道:&ldo;也好,有劳皇后娘娘了。&rdo;
我淡笑,摇了摇头,侧首,对上端木澈深意的眸子,随之一笑,走了几步,便听见端木澈在身后道:&ldo;沁心,你别想太多。&rdo;
我脚步微滞,轻轻地&ldo;嗯&rdo;了一声,背着他笑得苦涩。
端木澈似乎在总能轻易看透我的心思,而他的心,却如同烟雨山峦,时远时近。
纵然如此,我还是一次次地为他心痛,他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让人看透,却总是不经意地对我浮现脆弱。所以当暮子铭要带我走的时候,我选择留下。我害怕有一天,如果我不在端木澈的身边了,他会寂寞。
其实……那只是我的借口。
不是他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
苍茫的山头,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天地之间,脚下云海雾凇,景之极致,当真美不胜收。他无甚在意,抬首遥望灰蒙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