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策等着看他耍什么花招,等了几日不见动静,直到此时终于提起。
“谢某表字书怀,季宇直呼书怀即可。”谢信一副熟络语气,言辞暗昧:“我此前应当说过,愿把这剑赠予季宇。”
林策将他的话置若罔闻:“谢相曾说过,这把剑打算送给丞相夫人。如此贵重之物,末将受之有愧。”
“逐月,”他轻唤一声,逐月身影即刻出现在一旁,“去把剑拿来,还给谢相。”
逐月躬身:“是。”随即走向自己院中,打算去拿剑。
“慢着。”谢信忽然叫住她,“她走的,并非将军府主院方向。”
“季宇,你把这柄剑放置在何处?”
放在哪?林策身边小事一向由逐月和孙有德负责,上回他让逐月把剑收好,等着谢信取回,谁知道逐月放在什么地方。
他漫不经心看向逐月,示意她回谢信的话。
逐月对这问题同样感到莫名其妙:“放在我房间……”
“林季宇。”谢信猛然打断逐月,一向游刃有余的悠哉神色从脸上消失,俊艳眉眼染上连自己都未曾察觉,难以抑制的愠怒,“你明知这柄剑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将它送给你,你却把它随意交给一个卑微的侍女?”
这柄重光剑,是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钟家小将军想要,谢信都没舍得相送,说要留着给他未来夫人当做定情信物。
然而无论对谢信来说这柄剑有多珍爱,都和林策无关。
别说林策已然身居高位,即便在以前未曾官居一品之时,同样是恣心随意的性子,从来只有他朝别人发火的时候。
“谢丞相。此处是我镇北将军府。”清悦嗓音隐暗雷霆之势,“你的佩剑既然落在我府上,我爱放哪放哪,爱给谁保管就给谁保管,轮不到你来我府上撒野。”
谢信是百年豪族谢氏的嫡孙,从小众星拱月,周围全是奉承讨好他的人。
宣武帝征辟他入朝为官,他只用了极短时间就坐稳相位,成为手握实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即使朝中那些老臣,在他面前也得表现几分谦卑。
从来都是他居高临下,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高高在上地指谪他“撒野”。
他怔怔立在原地,额前碎发投下阴影遮挡了表情,只能见到眉间阴沉。
秋风摇落草木,树叶沙沙细响,凝滞的气氛几乎冻结出一片寒霜。
一片叶秋随风盘旋,飘落在肩头,似乎带着千钧之重,压出沉闷的呼吸。
过了片刻,谢信伸出手指弹掉肩上的落叶,抬起下颌时,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笑意。
他官高林策半级,此刻再一次表现出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豁然大度,朝林策扬起嘴角:“方才是谢某失言,季宇勿要见怪。”
麒麟鬼面后的眼眸冷冷看着他,未置一词。
“谢某惹得将军不悦,”谢信毫不在意继续道,“作为赔礼,这柄剑……”
“逐月,”林策打断他,“去把剑拿来,还给谢丞相。”
“追星,送客。”
追星极少负责送客。
将军一旦下令他去送客,客人若不知好歹,再不自行离去,他会用自己的方法将人强行赶出将军府。
谢信无奈一笑:“今日暂且告辞,过几日将军气消了,谢某再登门赔罪。”
话一说完,没等到逐月拿剑过来,他已转身走向将军府大门。
站在一旁的孙有德重重叹了口气。
他送淮王出府,回来去了趟恭房,再来找将军,没想到会见到如此场面。
将军直接冲撞谢信,实非明智之举。谢信极有可能怀恨在心,阻扰淮王登帝。
可是将军护短,谢信蔑视逐月,他定然出言相帮。
这还算轻的。
若在朔方而非京城,将军说不定更为凶戾。
没过一会,逐月抱着剑回来,惊诧看向四周:“谢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