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说到进到大楼的一路,云溪都低眉顺眼,跟在傅闻远身后头都是半低,按理说没什么存在感,但追根究底,傅闻远带人来上班,就已经是最大的不同寻常‐‐调来将满一年的书记,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内清醒着的所有行踪都是由秘书室的人安排的,最忙的时候,傅闻远何时睡觉何时醒都要照着行程表来,可他偏偏突然带了个小孩在身边,态度之温和,见所未见。
哪来的?
他原本并没有比云溪大出父辈的年龄,也一点不显老态。若褪掉周身唬人的威严,其实是个正当年纪、长相英俊的男人,可偏就是退不掉、没法忽略,众人自然而然就先隐晦地往父子的方向猜。
可这小孩看着是很大了,却从没听过书记有家室,他不是天王巨星,结婚都要秘而不宣。
直到某个实习姑娘翻出两年多以前c市的老新闻。
照片上坐在书桌后凝神做题的男孩穿了件烟灰色毛衫,大概是袖子长了,遮住手背,只露出几根握笔的细白的手指。思考时脸微微偏着,正好可以看清模样:跟现在比是有点变化,毕竟长大了,那时更有怯生生的少年气,现在太瘦,那时脸稍圆些,比现在肉多一点,但可以很轻易就认得出来,就是傅闻远带来的这个,特别漂亮的男孩子。
讨论没有停止。
新闻是则言简意赅的新闻,意在夸赞上位人体察疾苦,用词官方,当时看过也就是看过。
但重在时效的新闻在三年后再入了人眼,搭配早晨傅闻远领着云溪进来的一路,一群女生无论年纪轻的还是已近中年,都脑补繁多,原来领养是真领养,带孩子是真带孩子。毕竟他关门前,还在叮嘱云溪:记得吃药、多喝水。
这俨然成了往后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内会被反复提起、也坚决不会厌烦的八卦内容。
云溪没有身处话题中心的自觉。
去开会走前,傅闻远就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面前是一张很大的半包围的办公桌,放了台台式机,键盘半新,鼠标放在张同样半新的鼠标垫上,再就是堆着放的很多文件,办公室专用的深蓝色文件夹一个摞一个,多,但是不乱。
黑色不锈钢笔筒不很满,就几支水笔、一根钢笔、一根铅笔,然后旁边一个看着就沉的订书机、一盆仙人球。
总而言之,这算是间简朴、但并不会显得简陋的办公室,最下本钱的估计就是云溪坐的那把椅子、办公桌前那套沙发和窗前三层遮光度极好的窗帘,还都是为了配合傅闻远频率极高的加班加点。
云溪转头四处看,偌大的办公室就他一个,偏偏从布局到气味都极尽严肃,他甚至忘了拿平板出来玩。
十一点出头的时候,傅闻远回来了,身后跟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样子是要开小会,接电话的小姑娘低着头过来开门,然后又轻手轻脚关门出去了。
他们一进门,云溪就赶紧起身,却被傅闻远走近按住了肩膀:&ldo;坐着。&rdo;
云溪又赶紧听话坐下。
他们在沙发那儿商量事情,傅闻远说了一次让坐,那两个人连说不用,后来也就那么把事儿说完了。
人刚走,又接着换了个年轻人进来问午饭吃什么,傅闻远道:&ldo;今天出去吃,订清淡点的地方。&rdo;他转向云溪,&ldo;有想去的餐厅吗?&rdo;
云溪摇头:&ldo;没有,哪家都好。&rdo;
傅闻远嗯了声,年轻人答应着出去了,他又招手叫云溪过去。
云溪看他放下了文件,虽然表情还是那样,但眼神温和了许多,门又关着,没人看他们,才没那么拘谨,凑过去挨着傅闻远的腿,傅闻远握住他手转过些身体,他就坐了上去。
傅闻远手有些发凉,反被云溪两手握住捂着。办公室空调温度打得高,云溪坐上去以后,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第二颗扣子,云溪拿指尖勾画他喉结,傅闻远没有躲开,只是问:&ldo;无聊吗?&rdo;
&ldo;不无聊。&rdo;云溪把头靠在他肩上,&ldo;但是先生好累啊。&rdo;
&ldo;嗯?&rdo;
&ldo;太忙了。&rdo;云溪说,&ldo;一直在开会、开会。&rdo;
&ldo;这样已经算不忙了。&rdo;傅闻远说。
云溪用额头蹭蹭他。
傅闻远笑了声,向后仰着躲开,被云溪爬到腿上抱住了。
&ldo;小心待会儿有人进来看见。&rdo;傅闻远吓唬他。
云溪瞪圆眼睛:&ldo;大家都会敲门好不好。&rdo;
傅闻远又笑了,看云溪有些呆的样子,便问道:&ldo;在想什么?&rdo;
云溪想了想,道:&ldo;我以前就一直知道,先生是很厉害的人,做很厉害的事,但是……&rdo;
&ldo;嗯?&rdo;
&ldo;但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今天跟着先生来上班,早上在外面的时候,看见那些人好像都怕你,也都很尊敬你,后面大家来办公室说话都站着,年龄比先生大的也是。先生到的地方,都会变得很安静,没想过是这样的……&rdo;
云溪道:&ldo;不像我在家里,总是吵先生,会发脾气、给先生找麻烦,有的时候也不是很听话,有时候还会哭,先生反而要哄我……&rdo;
&ldo;哦,想了这么多。&rdo;傅闻远很放松地笑了想‐‐他最急越来约多的会笑,朝后靠在沙发背上,用甚至有点开玩笑的语气说道,&ldo;看你埋头不知道研究什么,原来是在检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