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相迎绸缎店的顾客,早就注意到了傅明锦和安嬷嬷这对奇怪的主仆——主子脸色腊黄,虽穿了一身精美的服饰,却依然掩盖不了眉目之间那懦弱的痕迹,而仆人却一身合体的装扮,挺直脊背,望向他们时,脸上有着隐约的倔傲。
当然,离得比较近的几个人,也听到了这对主仆和那个小伙计的对话,甚至,他们还在心里偷着乐,想要看看这对主仆最后怎么收场。要知道,喜相迎绸缎店可不比其它的绸缎店,不仅是百年老字号,里面出品的绫罗绸缎样式华美,受到广大达官贵人的追捧,还有着强硬的后台。
虽然到目前为止,大家都还不知道喜相迎绸缎店的后台是谁。但,单单从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任何人敢在喜相迎绸缎店里闹事,就可知,这后台有多么地强硬。
而且,这里的绸缎,最便宜的也是别家的两倍。那精致程度,以及让人舒心的服务态度,却是别家不可相比的——虽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你手里必需有钱,但,能来这里挑选绸缎布料的,又有几个那么在乎钱呢?
因此,听到小伙计“打折”的话语时,注重个人形象的官家小姐夫人均以绣帕掩嘴,笑得眉眼弯弯,却未发出丝毫声音,而一旁的嬷嬷和丫环们也有样学样……
“嬷嬷。”傅明锦摇了摇头,示意安嬷嬷眼下的场景实在不适合继续争辩下去,而且,和这种没有眼力,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下人,又有何争辩的意义?
只不过……脑海里转动着许多念头的同时,傅明锦手腕也一翻,那枚三指大小姐的圆形玉佩就被她握在了手里,朝小伙计晃了晃:“告诉周掌柜,我有要事要见他。”
小伙计瞪圆了眼,态度在瞬间就变得恭敬了:“不知这位小姐,可否将玉佩给我看看?”
“不可以”傅明锦毫不犹豫地拒绝,将玉佩收回到衣袖里,冷冷地看着小伙计,生生将他内心生出来的恼怒等情绪给击散。
小伙计抿了抿唇,弯下腰,眼里流露出一丝遗憾:“是,小姐,这边请。”
小伙计并不是普通的伙计,他恰好是喜相迎绸缎店周掌柜的侄子。
自他有记忆起,自家叔叔就提及,喜相迎绸缎店虽是百年老店,但,在三十多年前曾遭受过一次重大的危机。那时,为了让祖传的手艺不失传,叔叔不得不将喜相迎绸缎店卖给了魏家。
当年,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魏家当家的并不是魏夫人,而是魏夫人的大女儿魏丽娟——也就是如今的左相夫人。
见到盈盈笑着,面容绝美,却未及笄的魏丽娟时,周掌柜绝望了——一个黄毛小丫头,懂什么啊他不敢想像,百年后,自己有何面貌见祖宗……
可惜,事情的发展出乎于周掌柜意料之外。魏丽娟只是到喜相迎绸缎店转了一圈,再察看了店里进货渠道等资料,以及这么多年来的帐本后,就明确地指出了喜相迎绸缎店之所以会经营不善的原因,并且提出了许多改进的法子。
当时,周掌柜似信似疑,却因为他已经将喜相迎绸缎店卖给了魏家,他由以往的老板一转而变为了拿红利的掌柜,不得不按照魏丽娟的话语行事,再加上魏家还给出了一大笔钱,解决了店铺资金不足这个大问题,更是令他生不出反驳的心。
罢了……周掌柜当时是怀着孤注一掷的想法去执行魏丽娟下达的命令的,却未想到,他竟然迎来了喜相迎绸缎店几年未遇的购买高潮,以至于慢慢地,喜相迎绸缎店成为了盛京最大的绸缎店。
就在周掌柜笑眯了眼,数钱数到手抽筋,并且期盼起喜相迎绸缎店分店开遍整个大梁的美妙前景时,魏丽娟突然嫁人了,然后就是很多年,她都让嬷嬷传达命令,一点也没有将喜相迎绸缎店再继续发展壮大的想法。
周掌柜郁闷了,不止一次生出溜达到左相府附近,面见魏丽娟,劝说她的想法……及至到了半年一度的各地掌柜和主子见面,汇报半年情况的时候,见到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周掌柜才悟了——魏丽娟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女人,能将喜相迎绸缎店扭亏为盈,又收购了这么多家店铺,还有一大堆庄子和田地要管理,这样的她,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女人,他实在不应该对魏丽娟抱更大的希望的。
当然,很快,周掌柜就后悔自己的这个结论了。往后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时他再坚持一些,是否喜相迎绸缎店就不是如今这幅不上不下的尴尬局面了呢?
如今,傅明锦执着这枚代表喜相迎绸缎店主人的玉佩现身了,又怎么能不令周掌柜欣喜若狂呢
于是,傅明锦才刚刚到达后院,就看见一个身穿钻石蓝色长袍,四十岁左右,白胖无须,笑得如同一尊弥勒佛的男子扑了过来。
是的,扑了过来
那速度,那气势,令傅明锦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倒是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窜去,微挑的眉眼里,有着浓浓的怒气。
在离傅明锦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处,男子猛地顿住脚,弯腰行礼道:“小的周勤,见过小姐。”